这话就叫周绍想起她在齐和书面前,夸他果决有担当的词句。
明明对方只是个蝼蚁,与这样的人相比,胜出似乎并不值得骄傲,可这一瞬,他却莫名欣然。
他就笑了笑,下意识地低声与她赔了不是:“是我多心了,下次再不会了。”
回答他的是美人嗔怒的一眼:“王爷还想有下次?”
他摸了摸鼻子,多久没有被人这样揪着字句做文章了,却不曾想她又一下子抱住他的腰,与他撒娇:“您不知道,方才妾进去看见那人,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生怕是被人陷害设了局,走不脱那地界,就再也不能在您身边服侍了。”
闻言,周绍神情微顿。
他仍旧温柔地抚着美人的后背,只是动作缓慢了些,表情漫不经心地问:“既是如此,又为何还私藏着那簪子?”
怀里人似不觉有异,沉默了片刻,低声将事情说与他听。
“……那齐家,原与我家比邻而居,又都是府上的家生子,两家之间素有几分情谊在……后来齐家伯父救了家主,获恩举家脱了奴籍,我又在四姑娘跟前伺候,也算有几分体面,到了年岁,两家便有意定亲……”
她温声软语,说起往事并没有太多缅怀之意:“我虽只将齐和书看作兄长,但能不再为人奴仆,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且齐家也在四姑娘跟前透了口风,四姑娘待我很好,早就答应了要将我许配给齐家,再陪上一副厚厚的嫁妆……
“只可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齐家太太袁氏在求见大夫人的那一日,忽地转了主意,要求娶夫人身边的碧荷。夫人不知内情,一口应下了……姐姐心疼我,在府里就和碧荷吵起来,碧荷闹着要跳湖以证清白,风言风语甚嚣尘上……到后来,便是四姑娘也不好再转圜了。”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且齐和书为人太过犹疑,在我看来已并非良配。那簪子,原是定亲前齐和书送我的及笄礼,有定亲的意思在,我该退还回去。只是府里闹得太难看,若我再见他,不免再生风波。所以,我将簪子留了下来,只托了熟识的人将等值的银两退回去,再没有与他相见过。”
她挠挠他的掌心,认真地道:“留着那簪子,与其说是缅怀,倒不如说是给自己留个教训。”
周绍望过去,观她眸光清澈,神情坦荡荡,面上的神情就柔和了下来。
心里却在想:原来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他见到她时,她已然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早熟模样,倒想不出她一团孩子气时是何等光景。
“原是如此。”他了然地颔首,评价道:“齐家人出尔反尔,可见家风不正。齐和书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子弟,却万事做不得主,也委实窝囊了些。”
青娆倒少见他这般挑剔地评价人,顺从地跟着应了几句,眼见着是把人哄好了,闲话了一阵,就吩咐人摆饭了。
可用完了饭,对方却忽地来了兴致,在她耳边低声道:“他这般负你,你就不恨他?若是恨他,本王就替你杀了他。”
他的表情甚至比平日里待她更温和,青娆却悚然一惊,不晓得他竟是这般的小心眼,她握着茶盏的手顿了片刻,才无所谓地笑笑:“妾与他有嫌隙,却不至于牵扯生死。但他不过区区秀才,若是王爷厌恶他,自然可以要了他的命。”
周绍哪里肯承认,是自己容不得一个小小秀才。
就听她递了台阶过来:“不过他到底和陈翰林有师徒名分,陈翰林脾气古怪些,只怕惹了麻烦,让王爷为难。”
周绍眉峰蹙了蹙。
一个陈翰林不足以让他投鼠忌器,但齐和书毕竟有秀才功名在,不明不白地出手杀了他,不免会沦为把柄落在政敌手上。
他又何尝不知,面前人并不愿见齐和书丢了性命。
也罢,左右对方已经输得彻底,若是执意杀了他,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他并未意识到,对着青娆,在有些事上,自己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
听闻白露挨了板子要被撵出府,在正院里坐着冷板凳的黛眉忍不住寻了过去。
等瞧见白露躺在炕上,伤势并不重,脸上也没什么哀戚之色,她就很快明白过来,不由又惊又怒地低声问:“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你怎么能不同我知会一声就听她的话?”
她将白露送过来,就是知晓她对主子忠心,不会轻易被昭阳馆收买。可没想到,短短时日,她就肯以自己为棋子,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