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娆交代完了话,正准备走,郑安却接着道:“二妹,近日家里的事是何人所为,你应该很清楚。”
青娆顿住脚,她看了一眼郑安便收回了目光:“我知道,这笔债,我会让她偿还的。只是,此刻还不是时机。”
她是身份上的弱者,此刻和她对上,哪怕是有周绍的宠爱,也无异于以卵击石。
郑安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我同你说这个,并不是要立刻报仇。”哪怕,他在得知妻子差点被人害了的时候,恨不得提着刀闯进陈府内院血洗陈府。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庄家没有丝毫的自保能力。
一张薄薄的契书,便能让他们上天下地都无处逃窜,即便是得了一时之快,后头也是无穷无尽的炼狱。
想要复仇,他们就不能是陈府的奴仆。所幸,二妹足够能耐,成郡王也同样恳切地想替她谋一个出身,至少,庄家人绝不能是贱籍出身的奴仆。
青娆有些不解地看过去。
郑安慢慢道:“二妹,你要想个法子,让四姑娘出嫁时把我们全家也带上,做陪房。”
留在陈府,身契留在陈大老爷大夫人手里,落在陈府名下,那才是一点指望都没有,只能由得他们拿捏。陈大老爷是个成熟的政客,一旦发现青娆有噬主的危险,一定会不择手段将庄家攥在手里。
但去了成郡王府,哪怕是作为王妃的陪房,身上也会打上郡王府的烙印。
而郡王府唯一的话事人,目前是与他们站在一边的,这比什么都要紧。
“我知道了。”青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隐隐觉得郑安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但她并不怀疑郑安的用心——自小到大,她都看得出郑安对姐姐的一片真心,若非如此,寻常男儿哪有肯上门做人赘婿的,郑安也并不是毫无前途可言的废物。
连周绍都愿意将要紧的差事交给他来办,可见他的能力。
那这个提醒,便就是不能忽视的讯号了。
*
夜里,碧荷翻来覆去都毫无睡意,窸窸窣窣间,听得身侧的丈夫含糊问:“怎么了?”
她一惊,想起从前丈夫酒醉时还梦呓着庄青娆的名字,诋毁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遮掩道:“晚间茶水喝多了,睡不着。”
齐和书低叹一声:“你这毛病早该改掉。”他拧了拧眉:“明日先生要考校我的学问,我先去侧间睡了。”说罢,便起身下了榻。
碧荷坐起来,望着丈夫丝毫不留恋地去了侧间歇息,心里很不是滋味。
放在平日里,她并不会计较这些,反而会觉得丈夫上进,以读书做学问为重,是好事。
可白日里见着了庄青娆,她却忍不住去想,倘若今日,与他同床共枕的是她,丈夫还会不会这样毫无留恋,只嫌她少眠碍事?
想来不会罢。
说不得,还会将她拥在怀里,哄她入睡。
碧荷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说,翌日一早起来,没理会婆母袁氏给她安排的活计,从家里拿了两包点心便要出门:“今儿要进府去给大夫人请安。”
袁氏斥责的话刚要出口,闻言只得强笑一声:“你有从前的情分,是该多进府去走动,免得夫人忘了你。只是咱们家还得供养和哥儿读书,到底底子薄,去得太勤也不好。”
他们打点着陈家的生意,从中捞油水,自然得捧着陈府。虽不比从前为奴为婢的时候,但每每上门也得带着礼物去,碧荷每回带的都是精致的东西,去得勤了,袁氏也觉得肉疼。
这两包点心,还是她昨日排了许久买回来准备给儿子吃的。
碧荷早有了说辞:“昨儿在街上遇见了夫人身边的姐姐,她同我提了一嘴,说是陈翰林性子喜静,有些不想指点相公了。虽说是老爷夫人定下来的事,陈翰林没那么容易推脱,但到底怕事情有变,耽搁了相公举业,今儿可不得进府一趟,探听探听,免得出了岔子。”
袁氏一听,那还了得,不仅对那上门礼大方起来,还从屋里取出来个小小的玉摆件,道:“若是夫人不松口,你便把这东西送给府里的总管,他在老爷跟前有体面,说上一句好话比什么都管用。”
嫁进来这么久,碧荷还是头一回从袁氏手里拿到这么贵重的东西,成色这么好,想来是家里压箱底的物件。
她一脸忧心忡忡地应下了,心里却欣喜,想着当了银子回来,就成了自己的私房了。
不过这欣喜等进了陈府后,便飞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