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先生见郡王爷认真看了折子后,面露满意神色,心头一松,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王爷,孟姨娘虽是云家出身,但毕竟还抚养着五姑娘,您看这回……”
周绍神色冷淡下来。
“敏姐儿是个好的,但孟氏我还得再瞧瞧。不是什么人,兹要抚养了本王的子嗣,就能一步登天的。”
他食指抚着折子上工整的“庄氏”二字,私心里却想:孟氏是依附她才能在府里出头的,如今他成了郡王,总不能让二人平起平坐,甚至于让膝下有女的孟氏压上她一头。
“这回的郡王之位,来得侥幸又突然。咱们被卷入了京城的风波之中,恐怕便不能再轻易抽身。眼前的荣华只是暂时的,若有成大业的一日,本王自然不会亏待身边的人。”
说罢,像是担心幕僚觉得他冷情,周绍又补充了一句。
“王爷能有今日,靠的并非只是运气。陛下看在眼里,日后定然会重用王爷,王爷毋庸太过担忧。”
蒲先生一脸感动,拱手作揖表示为周绍鞍前马后。
心里则为孟氏叹了口气:同是男人,他再了解不过王爷的心思。连眼前的富贵王爷都不肯轻易让她分一杯羹,即便日后真有登基的那一日,孟氏恐怕也未必会有多风光。
真是心爱的女子,定然是时刻都要捧着最好的东西给她,只为博红颜一笑。
而他多嘴一句,一是看这些年孟氏入府后还算规矩,没有在外头给王爷惹什么乱子,对她有些怜悯,二来也是想试探王爷的心思。
看来那位庄姨娘,如今便已经有了些祸水的劲头了。
这大半年随着王爷在外办差,遇上的云家纨绔子弟不少,有那不知事的还打着鱼死网破的念头,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的时候并非屈指可数。
饶是如此,那位庄姨娘还是每隔半月或一月就能送上一封亲手些的家书给王爷,信上不知写了什么,倒哄得王爷心情颇佳,还经常单独与她回信。
这次封了郡王,奏报朝廷册封夫人的折子上,除却育有子嗣,本就是贵妾的方姨娘,也就是这位婢仆出身的庄姨娘了。
消息传回襄州城,府里还不知会如何震动呢。
*
皇帝将成郡王留在京城待的大半月里,君臣间饶有兴趣地敲定了成郡王府修葺的各项细节,直到周绍第三次请辞,皇帝才松口放了人走。
临行前皇帝还不舍地道:“等明年开春,路上积雪化了,你便早些带着家小上京,到时你的府邸应也修葺好了。”
顶着众臣或羡慕或热切或嫉妒的目光,周绍坦然自若地叩谢了圣恩,带着护卫和属下们浩浩荡荡地出了京。
等皇帝回了福宁殿,心情竟当真有些怅然。
他对着姜岱道:“他的脾性,与懿康太子真是像。”
论起皮相,都是血肉相连的亲戚,无论是河间王、裕亲王还是周绍,仔细看都能看出相仿之处。
但也许是周绍跟着懿康太子的时间不短,两人行事时表露出的性格,竟也是让人恍惚。
一样的少年意气,一样的自负又谨慎。
闻言,姜岱只是笑笑:“只要陛下瞧着高兴,就是他的福分了。至于像与不像,臣不似陛下一番慈父心肠,一时之间,倒是看不出来。”
若是姜岱顺着皇帝的话说,皇帝反倒会多想。但他没有,皇帝的思绪却是越飘越远。
从前懿康在的时候,他并未怎么多留意周绍的品性。
可正如姜岱说的,他是懿康的父皇,对他甚为了解,如今失去儿子后缅怀的时间多了,再一细看,才能瞧出周绍跟着懿康一道长大,行事风格有多像。
他没了亲儿子做继承人,所图所想,除了不给社稷和祖宗基业留下一个暴虐无能的昏君,也就是图一个自己高兴了。
这一瞬,皇帝的心里多了些旁的念头。
*
骑在马背上的周绍,将巍峨森严的禁宫远远甩在身后,带着与他身份相符的车架,一路南下往襄州府去。
等进了襄州城时,已经到了十月中旬。
紧赶慢赶,好歹在陈阅姝丧期结束前回到了家中。
英国公变成了成郡王,按照规矩,本也应在封地另建郡王府,但圣旨上写明了在京城建府,川州不少官员虽然知机送来了贺礼,却默契地没有提建府的事。
而原先的西府,也只是换了一块招牌,其余的东西按照周绍先前信里的意思,没有怎么动。
青娆正听着下头的管事嬷嬷禀报府上几位姨娘和公子姑娘除服的事,便听外头有人欣喜地道:“王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