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出门是办皇差,这我们底下人可说不好。”孟夏打着哈哈,嘴角却微微翘着。
她家姨娘常与国公爷通信,时日久了,除却东西两府各一封家书外,国公爷也会单独与姨娘回信。
看姨娘近日心情不错,还有心思裁新衣布置屋子,院里人私底下便猜测,约莫是国公爷的差事没出什么岔子,马上就要回府了。
否则照姨娘这近一年来的性子,恐怕还在沉溺于书山之中呢。
进了昭阳馆没走几步,便见一位华服妇人领着个头戴金花,身着遍地金衣裙的小姑娘从廊上走过来,其后还跟了个梳着一丝不苟的圆髻的中年妇人。
“五姑娘,孟姨娘,晏先生。”孟夏笑着一一行礼。
孟姨娘扫一眼其后跟着的一串针线上的人,目光在托盘上精致华丽的绸缎上滑过,眸光不由微微一闪,笑道:“难得你家姨娘有兴致添新衣。”
孟夏笑而不语。
孟姨娘也不多说,牵着面露好奇的五姑娘走了。
“孟姨娘倒是来得勤。”见几人走远了,刘妈妈才意味不明地开口。
“姨娘也时常请教晏先生,国公爷不在,孟姨娘怕外院没个章程,索性求了姨娘,将晏先生请到昭阳馆里给五姑娘授课,这样两边都相宜。”
刘妈妈笑着点头,心里却道,这孟姨娘可当真是个妙人。
她也不怕五姑娘来得勤了,庄主子动了念头,将五姑娘养在自己膝下?
庄主子至今也还没个子嗣呢,五姑娘虽是女儿,在这府里却也金贵着。没见从前缺衣少食的栖月院,有了五姑娘后就大不一样了?
被念叨着的五姑娘敏姐儿低头想了一路,等回了栖月院里,就悄悄地和姨娘咬耳朵:“姨娘,你说,是不是爹爹要回来了?”
孟氏讶异地看她一眼,问:“敏姐儿怎么知道的?”
“庄姨娘平日里看书比我还认真,近几日却不似寻常……”
孟氏就弯了眼睛,抱着女儿在怀里亲香了一阵,直叫敏姐儿红了脸:“我……我是大孩子了!”
“那也是姨娘的女儿!”孟氏笑嘻嘻地点点她的小鼻子。
母女俩相处了这大半年的功夫,情分已经很是深厚了。孩子虽小,人却机灵,谁苛待她,谁对她好,她心里自然有一杆称。
栖月院孟姨娘是哪怕少吃一口也要让她过得体面些的人,对着这样的养母,敏姐儿渐渐也就敞开了心扉,将自己看作了孟氏的女儿。
孟氏则丝毫不敢懈怠。
丁氏搭上了照春苑的船,时不时地就想寻借口与敏姐儿碰面。
她哪里肯引狼入室,自然是严防死守,可府里这么大,她管得了跟前这片地,却管不了敏姐儿读书的地儿,后来还是身边的丫鬟替她想了个主意,看昭阳馆时常请敏姐儿的女先生过去请教,便索性把敏姐儿送到了昭阳馆里读书。
一来昭阳馆不是寻常地界,丁氏没法轻易踏足。二来敏姐儿年纪还小,与府里得势的姨娘亲近些,对她没有坏处。
话虽如此,孟氏将敏姐儿看得宝贵,难免担心时日久了,从前没想养敏姐儿的庄氏反倒被勾起了心思,于是时常也过去陪庄氏做针线说说话。
数月下来,她倒瞧出庄氏当真没有那样的心思,甚至于下人在她跟前提起子嗣的问题,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好似真全然不着急似的,倒把手里的书看得如痴如醉,活像是要去考女状元一般。
孟氏心间感慨,在自己院里小佛堂进香的时候都替庄氏多求一炷香,盼着她宠爱不断——以她的秉性,除非失宠,否则断然不会再来断她的生路。
至于她自个儿的宠爱……孟氏早就不抱希望了。
有人为了刺激她,早把消息透到了她这儿——今次国公爷远行,似乎正是要料理与先太子母家云家之间的事情。
国公爷本就因她的身份不喜她,如今还出了这事,可想而知,今后待她只有更冷落的份儿。
良禽择木而栖,与其奉承一个永远不会正眼瞧她的男子,倒不如跟着庄氏,起码不至于脸面尽失。
……
孟夏进来时,鳌山炉里燃着梨花饼,侧边的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一身黛色衣衫的女子正闷头提笔疾书,摊开的宣纸上字迹娟秀。
她便静立着没有动,待青娆搁下狼毫笔后,才轻声笑道:“姨娘,针线处的人来送制好的新衣了。”
青娆抬眸,点了点头,便转进侧间由人服侍着换了一身衣裳,丹烟才叫人进来。
练字时的衣裳都图个轻便,倒是不方便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