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方姨娘的手没法伸到燕居堂里去。就如正院和照春苑水火不容,正院留下的旧仆也没法近晖哥儿的身。
听得白露一番剖白,青娆才微微放下了心。
她和黛眉等人,是天然的合作者,无论是国公爷还是她自己,都很清楚这一点。
但她们的目标定然不是全然一致,所以出了这事后,她心慌得厉害,生怕是黛眉见方氏前阵子上蹿下跳往燕居堂里献殷勤,疑神疑鬼让人动了手。
事关国公府子嗣,国公爷一定会查得明明白白,倘若真是黛眉动了手,或更坏的是白露还经了手,那她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白露贵在对旧主忠诚,但心思比黛眉少很多,如此坦白地问了,知晓了黛眉他们的底线,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只是想起周绍,她的心不免提了起来——晖哥儿出了事,恐怕国公爷要好一阵子不痛快了。
主君的心情就是内宅的晴雨表。
她便将院子里的人都喊到中庭,让杜薇和丹烟出面好生训诫教导了一番,免得有人幸灾乐祸出去闹出乱子来,到时候触怒了周绍无辜丢了性命。
……
燕居堂内,老王妃听完周绍的话,好一会儿没开口。
周绍自己心里不舒坦,却还要顾忌着老母亲的心情,他使了个眼色,便有丫鬟轻手轻脚地退到了碧纱橱内,不多时,乳母便抱着鹤哥儿进来。
鹤哥儿瞧见周绍,神情激动又有些紧张,见着白嫩嫩的长子,虽瞧着有些体弱,但到底看着还是寻常孩子,周绍焦灼的心也被宽慰了几分。
他少见地带了一抹笑意,俯身去牵被放在地上的鹤哥儿的手,口中道:“今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快去同你祖母说说。”
提起祖母,鹤哥儿的胆子就大了许多,他攥着父亲的手,小跑着到了祖母跟前,抱住祖母的腿,小嘴巴拉巴拉地就说起他今天被教着认了什么大字,又吃了什么点心和药云云。
老王妃看着和自己日益亲厚的嫡长孙,心里总算缓过了劲儿来。
她弯着腰将孩子抱到身边的罗汉床上,逗弄了他一番,就笑眯眯地让乳母又将他抱下去了,只是走时对乳母肃着脸告诫一番:“王氏,你是哥儿的乳母,哥儿现在小,指望着你,以后你也会指望着哥儿来给你养老。你们二人原是最亲厚不过,但主仆有别,若是哥儿出了什么差池,你的性命照样不够赔。你可明白?”
听着前几句,王氏面上本还有些欣喜。可听完了这番话,她腿就软了下来,白着一张脸如同鹌鹑般应是——夫人去了,鹤哥儿伤心了好一阵子,如今待她多了几分孺慕之情,较从前更为亲厚了,她确实也有些洋洋得意,对下头伺候的那些小丫鬟更是不放在眼里,平时无事不肯让她们近鹤哥儿的身。
可老王妃这一番话却打醒了她:与其和那些小蹄子争宠,她更该做的,是护着鹤哥儿平平安安长大,到时候才有她的好日子过。否则,小小的孩子最容易夭折,人没了,一切就是镜花水月了。
今日照春苑里发生了什么,府里的人虽然还不晓得具体内情,但一瞧国公爷的神色就晓得,这必然是出了大事了。
她心里隐隐有猜测,愈发不敢多说,等回了碧纱橱,便叫平日里几个得力的丫鬟也进房里来,不错眼地守着鹤哥儿。
丫鬟们得了这令,自是喜不自胜,再没有不尽心的。王氏瞧着她们井井有条的模样,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也是她糊涂了,她是乳母,和她们争这些有什么用。
放在郡王府里头,公子姑娘出院子都是带着十几个奴仆,众星拱月的才叫外头人近不了身。她再能干,不过一对手一双眼,哪里能周全得过来?
若照春苑的真是出事了,难保那位心思不会走偏,手段真朝着鹤哥儿来使,她需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才是。
老王妃敲打了一番乳母,目光才落在小儿子脸上。
她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担心她伤心太过,但论情分,他这个做生身父亲的却比她更深。
她到底还有满郡王府的孙子孙女们,可国公府眼下,却真是子嗣凋零了。
“听老大说,这回时疫的方子,是裕亲王献上的?”
周绍正兀自出神,听见这句话不由怔了怔,旋即眸中也浮起一抹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