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还没回过味儿来,孟氏脸色就微微一变,深深看一眼襁褓中的婴孩。
青娆也微微垂下眼,旋即笑着站起来,举杯贺六公子有了名字。丁姨娘和孟姨娘慢了半拍,也很快跟着举了杯。
她今日穿得不算鲜艳,沙绿色的长裙清新自然,头上只戴着一对珍珠梳篦,却亦有一番动人风情。
周绍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了片刻,含笑饮下了这一杯。
姨娘们面前的都是果酒,吃不醉人,但周绍隐隐看着,觉得青娆的面上似乎还是浮起了一些酡红之色,等她还要再喝时,便叫人去拦了她,又赏了她一小碟子解酒的小菜。
明明是在自己的主场,国公爷的视线却频频被旁人牵走。方氏心里一股无名火熊熊燃烧,只好亲手将孩子抱在怀里逗弄,借此来吸引国公爷的注意力。
周绍果然注意到了,拿了拨浪鼓逗弄了会儿儿子,心情更好了。
如今他膝下已经有两子一女,子嗣日丰,只盼着青娆和琼玉两个也争气些,早些为他诞下子嗣……若真要争那个位置,子嗣也是关键的一点。
一场夜宴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热菜热汤才撤下去,重新上了一桌子的点心。
晖哥儿一早便睁不开眼了,由得乳母抱了下去。敏姐儿带着鹤哥儿翻了一会儿花绳,方氏就笑盈盈地道:“爷,今儿天也晚了,孩子们也该早些回去歇息。”
周绍看一眼天色,也微微颔首,嘱咐了五姑娘和四公子的乳母两句,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几个姨娘也趁势告退。
今儿是什么日子,国公爷既然这样给方氏脸面,满宅子的人替她儿子庆满月,那夜里定然是要歇在照春苑的,她们犯不着去争。
周绍也的确没有动脚离开的意思,只是瞧见那一抹沙绿色的单薄身影,眉峰几不可见地轻蹙了下,将一旁早已解下的大氅递给伺候的人。
青娆落在最后头,快走出院子时,杜薇眼尖地看见国公爷今日带着的小厮快步撵上来,连忙小声和姨娘禀告。
青娆回身,小厮一脸恭敬地将大氅递过来,道:“夜里风凉,国公爷叮嘱姨娘多留意身子,别染了风寒。”
闻言,她眉眼扬了扬,朝着花厅的方向微微福礼以示恭敬,笑着赏了那小厮,便披着大氅离去了。
原是在方氏的地界,国公爷这番传情的小动作,想来瞒不过她的眼睛。
方氏由着小丫鬟服侍换了一身衣裳的当空,佩心便小声地上前来禀报了此事,前者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她从前没怎么把庄氏看在眼里,只以为爷是图个新鲜,可今日她穿戴得这般华丽美艳,国公爷也早打定了要留在她院儿里的心思,却还是没忍住和那个狐媚子眉目传情……
她心里清楚,夫人没了,新夫人还得至少一年的时间才能进府,国公爷对嫡子看得重,不会任由她在府里一言九鼎,必然要拉拔起其余的姨娘来分她的势。
但今日瞧着国公爷被那庄氏勾得眼睛都转不动的模样,又岂能只是将她视作棋子?
她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威胁感,哪怕是当日打小服侍国公爷,生得艳丽无双的钱雁芙也未曾让她心头这样警铃大作。
庄氏被推出来的时间点很巧,她怀着身子,而后又在月子里,陈氏又一副随时撒手人寰的模样,由得她在宅子里独宠了好些日子。
人最怕习惯二字,这会儿只怕国公爷也是习惯了她来侍奉,轻易都离不得身。
她眸光微冷,打定了主意,要想更多法子来固宠才是。
……
丹烟和杜薇两个陪着青娆回了昭阳馆,俱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青娆心里想着事儿,抬眼瞧见二人的模样不由失笑:“你们这是怎么了?”
杜薇年纪比丹烟大,便小声地劝道:“姨娘莫要伤心,今日六公子满月,国公爷难免要顾念那边生子的功劳。”
两个婢女劝来劝去,说到底是想让她认为自己才是独一份儿的,国公爷去方氏那里,不过是看着她生儿育女的功劳,真情没有多少。
她笑了起来:“你们又何必自欺欺人?没有我的时候,方姨娘是独宠,国公爷待她又怎么会没有情分?国公爷是长情的人。”
她是新宠不假,但周绍在一些事上很守自己的规矩。所以即便他知道方氏善妒,却仍旧会毫不犹豫地把管家权给她,一则她的确身份最高,二来论资历论功劳论情分,他与方氏都是最重的。
眼下周绍多疼爱她,爱的也多是她年轻娇艳的颜色和柔顺的性子,总有一日,她也会老去,也会有千伶百俐、容色无双的新人被送进府来。这份长情,想来也会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