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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手脚被绳索紧缚动弹不得,被迫咬着口中的布团,呼吸间满是木头夹杂着和土腥的味道,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唯有自己浅弱的呼吸声和土石洒落在木板的声音格外清晰。
数不清落下了多少次土,只知每当一抔土不紧不慢地从头顶上砸下来时,刺耳难忍的声响会惊得缓慢跳动的心脏狠狠一下紧缩起,五脏六腑难受得让人想蜷缩起来。
空气渐渐稀薄,微弱的窒息感涌上来,身下的木板冰冷坚硬,寒意从后脊蔓延到僵硬的身体各处。
阿姣目光无知无觉的涣散着,无神的望着漆黑虚空,命运真像是一场恶劣的游戏。
当年她被拐后险些病死,被林府买走给烧傻的小郎君冲喜做童养媳,以不是主子更不是奴婢的身份跌跌撞撞活到十岁,以为余生便是如此。
直到在小郎君意外溺亡后的第四日,她一如此刻这样被人捆着手脚封进棺材。
填坟的土一抔抔落下,鼻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腐烂尸臭,棺木的味道里夹杂着些许土腥气,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可她被大红盖头堵着嘴巴,绝望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沉闷的轰隆隆的闪雷声震耳欲聋,好似再替她悲鸣——谁来救救她。
谁能来救救她。
又一抔土石砸落,挂在眼尾摇摇欲坠的泪珠落下,望着头顶那一片漆黑,阿姣眼底满是不甘自嘲,被姚阿爷救回来的这条命终究是没能走太远。
还好,谷雨被当作迷惑阿兄的诱饵已经毫发无损离开,她没有连累到她。
此念刚起,头顶忽然传来痛呼惨叫声,阿姣涣散的意识倏地回笼,隔着木板和泥土听见闷糊不清的混乱声,空洞的眸子渐渐聚焦。
很快棺钉被撬开,有人凶狠又蛮横的连踹几下棺木,黑暗的视野里顷刻间被踹出一条窄窄光亮缝隙。
一股清风涌入沉闷的棺木里,清爽的草木香过后是那股熟悉的馥郁沉贵的木质香。
下一瞬,一双俊美肆意的眉眼从缝隙之中显露出来。
少年望着她,如同寻到宝藏一般挑了下眉头,再度推开一点空隙,极为倨傲的勾起唇,“看来是我先找到了你。”
他身后是湛蓝的天空和明媚灿阳,翠郁的树冠在微微摇晃,好似是寻常平淡的一天。
阿姣怔然与他相视,无数不安和恐惧消失殆尽,无法克制在心动。
第24章 别哭 看到不好
“话也不说呆看着我作甚, 吓傻了?”
裴衔将她口中的布团拿下,注意到她通红的眼尾,不由得轻啧一声, 随即一把将棺盖彻底掀开, “别哭了, 出来罢,我带你回去。”
光线没了遮挡,他视线一垂, 便看到少女双手被绳索紧紧捆着, 纤细的腕间已经勒出深深的红痕, 眸子骤然掠过一道森寒戾气,看到棺材时莫名涌上心头的那一股杀意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
依着宋玉洛歹毒的心思,若不是有意要故意折磨这小兔子, 只怕等他到时看见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抓到宋玉洛时只打断她两条腿还真是轻饶了她。
此刻, 身后传来沈樾一声急呼,“衔哥,快来,他们带着宋玉洛跑下山了!”
裴衔当即应下, “来了。”
他利落抽出匕首割断绳索,随即将匕首塞进阿姣手里, 捏了捏她的脸颊,哄小孩似的,“你先找地方待会儿, 我很快回来。”
“对了,若你阿兄问起,先不要将我吐露出去。”
撂下叮嘱,他拎起长弓飞身上马, 和沈樾向山下追去。
阿姣撑着起身时只看到少年策马离去时的劲飒背影,注意到浑身鲜血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三个灰袍男子,她目光微颤着垂下,不敢多看。
埋她的人共有四个灰袍人,昨夜那个劫走她的中年男人也不见了,定然是带着宋玉洛一起逃走了。
双手勒得太久攒不起力气不受控制,阿姣努力攥紧匕首,一下一下笨拙的锯断脚上绳子,缓了一会手脚逐渐恢复力气后,小心谨慎地环顾一圈四周,踉踉跄跄往山下走。
没走多远,她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倒着一具略有些矮瘦的灰袍尸体,地上滴落的猩红鲜血如同黄泉路上的赤红彼岸花,一朵朵顺着山道一路向下绽放。
阿姣的眸子低垂着,控制着自己的余光不要往那尸体上看,没走出太远,忽而听见前方有马蹄声嗒嗒而来,心口倏地一紧,紧张的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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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在山道惊慌逃窜着,蒙着面的中年男子亲自驾马,趁空隙回头看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两个少年郎,恨恨咬牙暗骂难缠,随即马头一转,冲着高深繁郁的山林而去。
他向马车内的人提醒,“明广,你护好娆儿,我们要弃马进深山甩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