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姣耳根滚烫,心道这人过来怎一点声响也没有,同时硬着头皮起身准备行礼,到开口时又一下僵硬住。
等等,她怎对这郎君没甚印象?
阿姣迟疑着,小心翼翼再打量一眼。
少年眉弓深邃,似笑非笑凝望而来时极具攻击性,高挺的鼻梁上一点浅痣,又平添几分蛊惑之感。
身上的劲飒武袍和赏花宴格格不入,举止间透着股桀骜恣意的味道,就跟刚从练武场出来似的。
……这人玉洛姐姐没带她见过啊!
阿姣挣扎着看向另一位在亭外捡着石头打水漂的少年,企图在两人中先辨认出其中一个。
她的心思明明白白都写在脸上,少年郎轻轻嗤笑一声,有些恶劣地直白戳破,“不知道我是谁?”
阿姣白净的脸颊浮上一抹窘红,“初来乍到,对京州尚不熟悉,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她小声道,“我乃宋家二房的阿姣,公子是……?”
少年郎的目光瞥向桌上的花糕,“有那么好吃?”
他放下手臂直起身朝她走来,或许是那一身武袍的缘故,又或者少年生得俊美张扬,随着一步步走近,浓烈的压迫感令她不得不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他个子真的好高。
少年郎在桌前站定,不疾不徐挑了几眼,才捻起一块看着勉强顺眼的点心咬下。
他剑眉狠狠一皱,“什么鬼玩意儿?”
这么难吃。
少年嫌弃的拍掉沾在指尖的碎屑,“张府怎好意思拿这般粗糙的东西来待客,也不怕失了颜面。”
“……”阿姣默默抿了下唇,明明很好吃,是他自己嘴巴太挑,怎还怪别人家的厨子。
正想着,少年的目光已经看向她,轻轻扬了下下颌,“我知道你,宋玉姣。”
他眼神隐隐透出几分倨傲,“在下裴衔,骁国公之孙。”
阿姣可算松了口气,“裴小公子安好。”
沈樾恰好迈进水榭亭,吊儿郎当把胳膊往裴衔肩头一搭,“在下沈樾。”
“早就听说三姑娘回京,特意和表兄前来见一见。”
他手里还把玩着一枚圆润光滑的小石子儿,极为直白道,“话说三姑娘都认祖归宗了,怎不用回自己的名字,该不会是宋家分不清亲疏,硬要委屈三姑娘?”
“……”怪不得是表兄弟呢,说话都挺不饶人的。
“沈公子多想了,玉洛姐姐代我在母亲膝下奉养十几载,如同亲女,多个姐姐便是多个人疼我,我很知足,没什么委屈之谈。”
裴衔的视线从少女那张乖顺温吞的脸上划过,长得倒是漂亮顺眼,可惜脑子不够灵光。
没劲儿。
不过他还是拍开沈樾的胳膊,扯下腰间的一枚花鸟纹玉扣,“日后三姑娘拿此物到京州最高的那家酒楼,银子记在我的账上,算作初识之礼。”
裴衔很不客气,“张家的小食糕点如此难以下咽,想来开宴菜肴也没多用心,我国公府上的猎犬吃得都比这些好,三姑娘初来乍到,我请三姑娘好好见识见识何为美味佳肴。”
阿姣抿着唇没接,她刚和谷雨夸过张府的东西比宋家还好吃,他一口一个难吃,那她家府上的饭菜算什么?
她尝试反驳,“许是裴公子尝遍山珍海味,故而口味挑剔。”
裴衔只怜悯的看她一眼,将玉扣随手扔进她怀里,语气嘲讽,“三姑娘还是多吃点好的补补头脑罢。”
阿姣慌忙接住抛来的玉扣,再抬眼,两人早已走出水榭亭。
谷雨这才敢小声说话,“姑娘,那裴公子该是说京州第一酒楼,奴婢记得玉洛姑娘开春时曾约人去过,需得提前询问时辰和位子呢。”
阿姣并不在意什么第不第一的酒楼,只幽幽盯着那道鸦青色的高挑身影,“谷雨,你在京州听说过这两人吗?”
他一个挑剔鬼,怎好意思拐着弯儿骂她脑子笨!
小丫鬟摇了摇头,“奴婢先前在庄子做事,因为姑娘才被挑进府里侍奉,也就比姑娘早来三个月。”
阿姣看一眼掌心里的玉扣,有心想把东西扔了,但这玉扣触手柔润该是极为上乘的品质,她赔不起。
嘴毒心坏的家伙,她脑子灵光着呢。
少女不满地嘟囔着,“明日我就去,炒一整本,狠狠吃垮他!”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阿姣托着腮望着湖面,郁闷的惦记着裴衔说她该好好补脑子的那句话。
长兄宋玉昀曾是人人称赞的新科探花,玉洛姐姐也是这场赏花宴里最拔尖儿的几位女郎之一。
大家都喜欢聪明懂事的孩子,爹娘会不会因为她木讷笨拙而没那么喜欢她?
她正陷入自我怀疑,眼神不经意的一扫,忽然瞥见从亭外而来的宋玉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