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到京州前就想过为爹娘准备一份见面之礼,但那时左腿伤势未愈,为防落下隐伤,一文钱都得掰成两半花,只能窘迫的遗憾作罢。
而宋氏乃钟鸣鼎食之家,寻常之物自是难入爹娘之眼,阿姣回府后辗转苦思几许,想到自己勉强糊口的木工之技。
这手艺是她的生存之本,也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心意。
谷雨这才恍然,“不过七八日的功夫,姑娘就把这两尊木雕就做好了。”
“还没好呢。”阿姣摇了摇头,“要等天晴才能打蜡完工。”
莹莹烛火下,她侧头望向浅浅透光的窗子,那秋水似的明眸里满是期盼。
“希望能快些天晴吧。”
次日,三月十五。
晨风夹着凉意拂来,青葱绿意随之摇曳,淡淡草木香扑鼻而来,站在庭院中抬头望天,入目是一片深邃干净的湛蓝。
是个晴日!
阿姣立马回房把那两尊木雕拿出来,仔细挑了个适合阴晾的地方摆好。
她退开半步打量几眼,十分满意,等散一散潮气阴干些,就可打蜡完工了!
匆匆欣赏片刻,便快步准备更衣梳洗。
宋家有规矩,每逢五或十的日子,小辈都要去老太太院里请安用膳。
去的路上阿姣有些紧张,不知因何缘故,祖母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上次她第一回请安,起初是察觉出祖母的目光落向自己时,眼中的温色似乎不达眼底,本以为是错觉,留意之下才确认她老人家真的会刻意将她忽视略过。
回来后她暗自忐忑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回家人团聚,若挑破此事只会让爹娘两边为难。
宋家那么大,二房的西府和东府遥遥相望,不过是五日一次请安,不讨祖母欢心也没什么,她又不是金子,哪能人人都爱。
只要爹娘兄姐喜欢她就够了。
做好心理准备,阿姣浅吸一口气,踏进祖母院中。
正堂内,宋家三房小辈皆聚于此,宋老太太还未到,他们便三三两两各自聊着。
阿姣腼腆的同和大伯三叔家的堂兄弟姊妹们打过招呼,发现阿姐宋玉洛还没来,正准备搜寻长兄宋玉昀那道冷淡高挑的身影,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悦耳女声,“阿姣来得好早。”
阿姣望见堂外那一袭月白缕金长裙的清瘦女子,眼眸一弯,快步迎上去,“玉洛姐姐。”
女子眉眼柔婉,唇畔扬起浅浅笑意,“这几日落雨不能出门,阿姣可觉得府中无趣?”
“我有谷雨陪着呢,怎会无趣。”
阿姣注意到她瘦削苍白的脸色,“前日听母亲说阿姐着了春寒,身子不太舒服,今日可好多了?”
宋玉洛温柔的替阿姣拂了下额间的碎发,“我这身子骨就是个药罐子,小病小灾早已习以为常,不过是喝几服药的事儿,不必担忧。”
两人进了正堂坐下,便有个稚嫩清俊的小堂弟跑过来,“阿姐,怎只有你们两个,玉昀哥哥呢?”
阿姣也不知长兄的踪迹,正想说许是被耽搁了还未到,却听身侧的宋玉洛出声,“阿兄奉命离京办差,昨夜里同你二伯母道了一声便走了。”
小郎君闻言颇为遗憾地哦了一声,很快转身跑开。
虽回府不到十日,但阿姣知道母亲有个天黑即关院门的习惯,好奇地看向宋玉洛,“阿姐今早先去了娘亲那里一趟?”
宋玉洛犹豫了下,欲言又止,“……昨日我与娘亲聊家常,娘亲见天黑夜寒,便留我在景和堂歇下,所以昨夜阿兄来向爹娘请辞时,我也在。”
她眼底浮现几分歉意,“阿姣,你若介意的话,我日后会少缠着娘亲,定然不会再这样了。”
有人耳尖听见这几个字眼,默不作声竖起了耳朵。
“这有好介意的,阿姐也不必在意这些。”
阿姣并不往心里去,只一味地心动,“若是开口请求的话,我也能像阿姐一样在娘亲院里过夜吗?”
宋玉洛望着少女跃跃欲试的神色,手中绢帕微微攥紧,只淡淡一笑,“那阿姣大可试试。”
因为宋玉洛这句话,阿姣颇为期待,开始默默在心中排演如何开口,注意力一被分散,等宋老太太来时也就没多么紧张了。
她请安时还如上次那样被忽视,许是这回长兄不在,宋老太太也不遮掩,早膳就把阿姣安排在边角。
阿姣心里装着事儿,对此并不在意,规规矩矩吃完后,等到祖母一挥手便起身朝外走。
“阿姣。”
阿姣寻声望去,就看到宋玉洛示意她等一等。
她乖乖停在原地,见宋玉洛朝宋老太太亲昵地道别后提裙向她走来,才开口,“阿姐唤我何事?”
宋玉洛拉过她的手,浅笑着,“你来宋府已近十日,府规家法该学完了,娘亲叮嘱我带你出去转转,认认京州各门官宦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