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非嫡非长,但他经历过当年晏平谋逆之乱前前后后的腥风血雨,在贤妃和李家的庇佑下一步步成长,也学会韬光养晦,至如今方有机会去争一争那至尊之位。
“殿下常在御前走动,这几日可提点一下计公公。”李时槐忽然出声提醒。
信王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我知道。他这几日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根基原不如兰怀恩,若真也出了什么事,我们在御前可就没人了。”
往常宫内许多消息皆是计维贤偷偷送出来的,从前有兰怀恩在上头顶着,出什么事计维贤尚有退路。现如今不同,他若出了什么事,极容易将信王府牵连进去。
李时槐忽叹道:“原是想借着东宫的手一举将兰怀恩除掉,不想太子居然会保住他,当真是令人意外了。”
“既然能借着交结近侍之名除掉孟淮,何不用此法将……”
“不可,”李时槐连忙摆手,“陛下虽在病中,但心里头明镜儿似的。此次陛下警告曹阁老,也是在警告所有人,不可再生事了。且再缓一缓,东宫毕竟有一众大臣拥护,急不得。于我们而言,最好的捷径,是动摇圣心。”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因不知太子究竟对皇帝具体说了些什么,其中是否有变动,是以不敢轻举妄动。
且若当真构陷成功,皇帝即便再有疑心,迫于朝臣进谏也只能杀兰怀恩。因此打草惊蛇,反倒于他们不利。
信王沉默,良久才道:“舅舅若得闲,替本王查一查詹事府那个沈微,或许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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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果然有人开始提信王。
晏朝看到那封奏章,弹词甚是激烈。大意有三,信王于圣躬有恙期间大肆设宴是为不孝,身为亲王与群臣交往过密有谋逆之嫌,最后一条直指皇帝派给信王差事令他涉入朝堂不妥。
她有些头疼,这是要命的奏章。
署名是,徐桢。他疯了不成。
皇帝若真看了估计能怒火中烧再次气病。
昨天还在为皇孙的降生喜气洋洋,今日便有人直冲着他最喜爱的皇子和皇孙发起攻击。
不过晏朝也知道,底下必定是有人议论的,敢明面上说出口的人却几乎没有。
内阁里头意见还算整齐,决定先压下,即便要上禀也不适宜在此时。这消息皇帝迟早是要知道的,只是所有人都怕会连累到自己。
曹楹则是直截了当,索性径直寻到徐桢,声色俱厉地斥责了一顿,将这几天肚子里的闷气全都发泄出来。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像个笑话一样。
晏朝无需管这些,只在一旁观望。心底暗叹,徐桢一个人算得了什么,可他身后那些沉默的人呢?有人心如明镜装傻子,有人稀里糊涂左右晃。
她自己心底竟也有些不甘心,皇帝究竟对信王宠到什么程度,才能这样封住绝大多数人的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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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出自《帝范》。
第12章
已近年关,沉闷了一个冬天的京城又开始忙碌起来。皇宫中一应布置仍由李贤妃安排,恰这几日皇帝病已大好,宫中气氛便活泛起来。
信王得闲时带了王妃和皇孙进宫给皇帝请安,路上又遇到孙氏带着晏斐也正要前去。
祖孙三辈齐聚一堂,暖阁里顿时热闹非凡。皇帝看着两位年幼的皇孙,又是感慨又是欣慰,眉梢眼角都是遮不住的喜悦。
几人里头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天真,信王妃最是拘谨,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孙氏又冷淡,好在信王擅长周旋,氛围倒也算活络。
因年底有许多事务在清算收尾,晏朝这几日是闲不下来,却仍是被宣召前去。
前两日已有大臣进言说龙体无恙,东宫可卸去监国之任。但皇帝显然不想这么快开始处理政务,只搬出来太医,说还需休息些时日。
晏朝方从一堆公文中脱身出来,头脑被冷风一吹,才清醒几分。转眼至乾清宫,正巧听到里头有童声诵读。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她听出来是晏斐的声音,时不时夹杂一声婴孩的呢喃。
皇帝含饴弄孙,殿中必是一派其乐融融,她步子有些迟疑。
晏朝一向不善于应付这些。她清楚皇帝是真的高兴,可这高兴同她没有多大关系。许是看多了皇帝的冷脸,见他与皇子皇孙亲近时,便也偶尔生出一丝嫉妒和酸涩。有时不经意露了声色,被皇帝察觉到,他也总是冷嘲热讽:“喏,朕叫你娶太子妃你又不愿意,在这儿吃什么味儿!”她觉得难堪,每每皆是面红耳赤地低头。
可除了亲亲之情呢?她很努力在做好储君了,那些政务有在勤勤恳恳地料理,课业也一丝不苟,但仿佛做得再好,皇帝也依旧不肯假以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