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成安已经慌得心急如焚。他求见计维贤多次,一直到了晚上才得以见着面。
一旁侍立的宦官在离开之前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成安知道计维贤也怕被牵连,但他连自身性命都保不住了,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计维贤是他仅有的救命稻草,也拿准了心思要把握住机会。
是以一进去先痛哭流涕跪伏于地:“恩主您可得救救奴婢性命!”
计维贤如何不知他是含了威胁的意味在里头,成安是他一手调·教起来的,该怎么机灵他清清楚楚。
他叹了口气,知晓此时不宜用过激的言语来逼他。亲自起身将他扶起来,压低嗓音,温温和和地道:“我一手将你带到如今这个位子,又怎么能真忍心看你跌下去?只是如今连我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
“求恩主赐教。”
计维贤转身执起茶壶,往杯中斟了半杯茶,递给他:“你先别急,喝杯茶缓一缓,等会出宫,拿着我的信物去信王府,找信王身边的太监做引荐,见上信王殿下的面,其余便都看你的造化了。”
成安接过茶正愣着,又听他提高了声音:“但是——你若将这消息透露出去,可别怪信王要你的命。”
成安顿时冷汗淋漓。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他得罪了计维贤自己凭着本事或许还能苟活,但现在上了他的套,得罪了信王,便是一定要赶尽杀绝的。
他也知道自己间接是在帮信王做事,但上面一向都有计维贤顶着,典簿那项纰漏的账计维贤已经和他算过了,现在命就只剩自己才能救得了了。
成安自然是连茶都没顾得上喝,匆匆忙忙连滚带爬出了门。
计维贤随后出了门,将那半杯茶往一旁的树下一泼,灯光下泛起细密的泡沫,轻微的滋滋声被掩盖在草丛虫声里。
第44章
信王才出宫, 一路上脸色都不是特别好。还没到王府又听下人禀报说宫里头来了位太监。
稍一思量便知是与计维贤有关,信王心里正烦,却也知道关系重大, 只得让人领他进府。
待他去见那太监时, 发现那人身上已是血迹斑斑,虚弱狼狈。
信王身边的随从先认出他来:“成公公?”
成安趴在地上已气若游丝, 勉力抬头:“信王殿下……奴婢成安,奉恩主之命, 前来禀殿下……”
后面的话断断续续, 听不大清楚。信王听他提及计维贤,不免蹙眉,微微靠近些, 沉声问:“他说什么?”
“太子要对恩主和您……却对奴婢下手……”他的头再次垂下去,像是已筋疲力竭, 前句不接后句,但偏偏后半句依旧没说出来。
但信王已大致猜出来什么意思, 皱了皱眉,眸色一沉。看着昏倒的成安, 吩咐人去请大夫为他医伤,要尽快。
成安被人搀走时意识的确模糊不清, 但并未完全失去知觉。大夫为他扎了几针后,头脑很快清明起来。
是以房中的动静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他平躺着,心里只感到一阵发寒。因伤重,更因人心。
跟在计维贤身边多年, 恩主的秉性他再了解不过,看似重情重义,实则虚伪至极。计维贤膝下认过两个干儿子, 一个被利用后背了黑锅死在乱棍底下,另一个被撵出京城至今没再回来过。
所以他是想去求个活路,可却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予计维贤。
此次出事,他感到心慌的原因并非怕那典簿将自己供出来,而是计维贤急于将他甩出去以证清白。下面的人尚可以威逼利诱,上头的,便要颠倒过来了。
不想做刀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就只有自己拼一条生路出来了。步步如履薄冰,异常谨慎,计维贤那杯茶他都没敢喝。
他当时哭完去偷觑计维贤的脸色,那双老奸巨猾的眼神里,充满了冷静和算计,指不定那茶里就已经有他的决心了。
然而一出宫,他还是遭到了刺杀。幸而他早有准备,好不容易躲过杀手一路到了信王府。
一路上忍着剧痛,便是连说辞都想好了的,他得想办法让信王知道事态严重,将自己与计维贤紧紧绑在一块,即便恨得咬牙切齿也不能轻易叫他死。走过这一步,再细细思量以后。
那半句话,是留给自己疗伤和缓和的机会,否则话都没说完就撑不住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成安身上的伤已处理完毕。至于仍旧昏迷不醒,老大夫察看了几次,只皱着脸说是伤势太重,其余再找不出来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