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借光验看,眼中露出诧异,因藏在黑色兜帽下,未被隔着一张桌子的人瞧见,唯有粗哑的声音飘过去。
“小公子好本事。”
梁宸摊开掌心,语气强硬道:“废话少说,金蟾还我!”
鬼面人没废话,将金蟾连先前输掉的银子一并推回梁宸面前,“小公子点点,期待下次合作。”
“没有下次!”梁宸揣好东西,气哼哼出了聚宝堂。
走到长街尽头,拐入一条暗巷,跟进来几个寻常百姓着装的人。
“给我盯紧聚宝堂前后门,发现其他暗门一并盯着,看见可疑之人就套麻袋拿下。”梁宸吩咐。
手下应声散去,他则转到临街的酒楼上,挑了视野好的位置坐等,聚宝堂门口一切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等了许久没见鬼面人和其他形迹可疑之人,约莫两盏茶后,却见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大摇大摆从里头走出。
是季灵儿。
握杯盏的酒紧得可见青筋。
她如何在?方才并未没留意她在里面,是因为他急于上二楼换回金蟾,还是......
疑心起,抬手招呼随从悄悄尾随。
梁宸寻思,若非这野丫头他不会折了金蟾,更不会冒着被爹打残的风险偷汇票,无论她出现此处是否巧合,于他都有利无害。
是她搞的鬼,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即便不是,跟着她到去处,说不定能摸出那位神秘义父的下落。
他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季灵儿没走出长街意识到有人跟踪,勾唇轻笑,只假作不知,七拐八拐转过几条街巷,轻松将跟踪之人甩开。
心说就凭这点功夫还跟踪,真蠢。
...
夜幕彻底降下时,梁宸已回到叠翠园,一名小厮回来复命,不是最初派去的那个。
“头一个果然被她发现甩掉了,还好少爷英明,命小的们交替跟踪。”
梁宸不耐烦道:“少拍马屁,说重点。”
“她进了秦家角门。”
“秦家?确定是秦家?”梁宸确认了两遍仍觉匪夷。
“绝不会错,”小厮笃定点头,“小的再眼拙也不会将秦家认错。”
右拳打在左边掌心,梁宸在屋中来回踱步,喃喃道:“难怪呢。”
难怪三年前她能拿走包袱好端端活到如今,还混进商行弟子班。
难怪先前怎么问爹都不肯说,甚至再三警告他不许多事。
竟然是秦家!
可是......是秦家哪一房呢?
脑海闪过师父的身影,很快摇头驱散,野丫头若是师父义女,不早早把尾巴翘到天上炫耀了,且师父刚娶亲,未听闻有妾室通房,绝对不是。
梁宸对秦家了解不多,旋即吩咐:“派人盯死秦府,挖出那撑腰之人,本少爷重重有赏。”
*
季灵儿委实没想到梁宸能耐这般大,拿到汇票的顺利程度远超意料,回来途中又甩掉笨拙的追踪,因而心情格外好。
晚膳后见秦劭倚在暖炕上看书,主动提出帮他读。
拿到书卷,惊异道:“您竟还研读兵法?”
“心血来潮翻了几页,你若觉无聊,可以换成旁的。”
季灵儿没去换,问过他看到何处,接续往下,逐字读来。
“视卒如婴儿,故可以与之赴深;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①
至此处,季灵儿有些明白先生为何读兵法了,为将者,爱兵如子,亦要军纪严明,奖惩得当,师先生待弟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如此忖着,抬眼看向秦劭,正捕捉到他撑着额角发呆的一瞬,目光所落之处,是自己的唇。
羞恼地将书甩在一旁,学他端起训人的架子:“先生听书不认真。”
秦劭倏然回神,瞧她形似神不似的嗔怪模样,勾唇一笑,眼底漫开暖意,顺着话回道:“一时不慎......要罚我吗?”
季灵儿将心比心,颇能理解听书困乏的感受,做样子只为吓他一遭,未敢想旁的,经此一问,反倒生起得寸进尺的坏心思。
“好啊,”她挺直身板,高高扬起下巴睨他,“那就罚板子吧。”
小姑娘还真敢讲。
秦劭无奈笑笑,追问:“罚多少?”
“唔,”季灵儿点着指尖想了想,“念你初犯,暂且只罚五下。”
说完刻意挑起秀眉,一副“我很宽容”的模样。
五下不多,但足够她解解气。
丫鬟们没在跟前伺候,季灵儿便自己下榻去拿戒尺,折回时,秦劭已自觉坐直,掌心朝上伸出。
临下手时季灵儿还是略有紧张的,毕竟是师父。不过她很快说服自己,弟子打师父算忤逆,眼下不在学堂,她又顶着宋芮宁的身份,打几下自己夫君不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