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秦劭指节微蜷,扳指停转,语气也轻了几分,“你同样是珍品。”
“是么,那我可要将自己标个好价码。”月光在她弯起的眸子里碎成粼粼波光。
“你并非商品,为何要标价?”秦劭不喜她这般将自己贬低成可买卖之物的形容。
“我当然不是要卖自己,凡事有标尺才好区分差别,标了价码才好看出长进。您今日不也拿甲乙丙丁评定我们的优劣嘛?”
“我评的是课业而非人。”
“可您罚的是人。”她瘪着嘴,一副委屈情态,“我手心到现在还疼呢。”
说罢作势伸出去,不管他是否瞧得见,“先生罚我抄书,我疼得抄不了。”
“......”
就知道小姑娘撒娇是没安好心思,原在这里等着他。
红痕早已消退,秦劭凭着记忆,伸手覆上戒尺落过的位置,轻缓揉搓。
粗粝摩挲细腻带起痒意,下意识往回缩,小拇指被他指腹勾住,缠绵滞留在黑暗中。
在她将要收走最后的触碰时,秦劭低声开口:“不是说疼么,我替你揉揉。”
这下她没理由再躲,乖乖把手送回去,痒意很快变成温暖的包裹,从掌心开始燃烧,融化她身上每一寸凉意,顺着血脉蔓延至心口。
秦劭:“离太远了,胳膊架在半空很累,坐过来些。”
车厢并不大,但她还是挪了挪身子,直到肩头轻抵着他的,交握的手臂自然垂落,搁在他膝上。
他似乎忘了要替她揉,她也忘了把手送过去的用意,两人静坐无话。
车厢太昏暗,亦太寂静,醉意汹涌,季灵儿眼皮开始发沉,“我困了。”
“睡吧。”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狭窄的车厢不足她舒展四肢,换了几个姿势,最后借黑暗靠进他肩窝,“这样可以吗?”
“嗯。”
“只眯一小会,到了叫我。”
“好。”
“一定叫我,我还要抄书。”
“......好。”
须臾寂静,秦劭以为她睡着了,却听见极轻地一声唤:“夫君。”
“嗯?”
“可否再帮我代笔一次?”
“......”
小姑娘聪慧,凡事一点即通,譬如只尝过一次甜头,便对利用他躲懒一事驾轻就熟。
“行不行嘛?”他久不答话,季灵儿心中没底。
“行。”
计谋得逞,季灵儿放下心来,安稳蜷在那方寸间的暖意里,意识沉入薄雾,呼吸渐渐绵长。
第30章 义父
因饮了酒,季灵儿睡眠格外好,次日没再贪觉,天蒙蒙亮起身梳妆,面对秦劭诧异的目光,没好气道:“先生罚我洒扫,要提前去,您自个儿忘了?”
昨夜闹着要他代笔时还一口一个夫君,如今知道罚扫代替不了便翻脸不认人,她在两种身份间的切换愈发灵活。
烦忧的只有他自己。
秦劭自嘲地摇头,轻笑:“不必再三催唤,看来惩罚的确有用。”
“......”
季灵儿将从秦劭那里受来的气如数倾注于扫帚上,恨不能将其变为钉耙,将书院掘地三尺。
尘土飞扬,呛得一旁之人咳嗽连连。
“有些人装小公子上瘾,连如何扫地都忘了。”梁宸冷嘲热讽。
昨日告状的账还未清算,他又来找不痛快,季灵儿故意朝他扬扫灰尘,扫帚重重顿地:“梁少爷扫得好,索性将这块院子全扫了。”
梁宸拂袖避开,怒目瞪她。
“季灵儿!你真当自己是富家少爷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那点底细?”
季灵儿手背衬着,下巴搭在扫帚上,嗤笑看他:“我什么底细?你说呀,最好再大点声,让所有人都听见。”
梁宸被将在原地,牙咬得咯咯作响,终究不敢将真相张扬出来。
“纸做的猫儿还装老虎呢。”季灵儿轻蔑一笑,不欲理他。
“你那富商义父到底是何方神圣?”
“关你什么事。”季灵儿道,实则自己都不知所谓义父究竟何人。
明尽提议她入学堂,替她通门路时,只说相熟的富商愿意相助,商行设学有门槛,非商贾子女不得入读,遂让她以“义子”身份入学。
季灵儿担心入学后被人问及家世背景,明尽称富商已同商行打过招呼,不会有人追问,弟子间若有好奇的,不理会便罢了。
从不提那富商姓甚名谁,更未让她见过。
左右是她得恩惠,又不用真去“义父”膝前孝敬,懒得多追究。师兄们起初有好奇者,私下打探几句不得,以为家中交代要行事低调,不强求她说明。
唯独梁宸,因从前与她相识,总揪着她过去在汇通票号当学徒的身份不放,每每冷言讥刺。
季灵儿气他父亲夺了票号,逼死师父,从不给他好脸色,两人乃实打实的冤家对头,针锋相对惯了,见了面必起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