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劭:“此事急不得,多给他些时间。”
季灵儿没多说,长长打了个哈欠,道:“我太乏了,再睡会儿。”
秦劭在她眉心轻落一吻,放好帷帐下楼。
她这两日费神又费力,身子亏得厉害,两眼一闭睡去,再醒来已是后晌,秦劭在前院清风堂会客。
她伸了懒腰起来梳妆,向丫鬟问起梁宸情况。
“梁公子状态不大好,从昨日到今日送去的饭菜一口未动,只在屋子里发呆。午膳时爷又去劝了一趟,人倒是肯出来了,但还是呆着。”
季灵儿略想了想,道:“帮我准备两把弹弓来。”
...
梁宸一夜未眠,始终不愿相信母亲是被父亲害死的,可验尸现场他也去了,甚至忍着悲痛凑近看过,母亲头骨的确有被钝器击打的痕迹。
若非父亲所为,为何三年前不报官彻查,反倒直接以暴毙之名下葬?
他想弄清楚,少不得追忆往事,杂乱的画面里,一些被遗忘和忽略的细节渐渐浮现。
他曾撞见过父亲偷拿母亲私印,天真被父亲一句“夫妻一体,何分彼此”搪塞过去,母亲后来应是发现了,两人还起了争执,但在他跟前总是一副恩爱和睦的模样。
他以为,那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母亲出殡那日,父亲盯着棺木的眼神并非哀恸,而是恍惚。此后,他在提起母亲,父亲便动怒打他。
原来并非提起悲痛,竟是心虚恐惧么?
被粉饰的过往里,也有直戳真相的警告,全是季灵儿说的,他只当她故意抹黑父亲,挑拨离间。
她好像还说过,父亲逛窑子险些将她办了,是母亲及时出现把人带回来的......她初次来梁家才多大?
这事若真,父亲岂非......
梁宸不愿相信,更不愿再想,痛苦地抱着头,恨不能将整个人埋进土里。
就这么蜷坐在湖边石头上,任日头透过树荫遮蔽灼在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枚石子砸在他脚边,他不理,又一枚跟着落下。
一枚接一枚,逼得他直起身子,回头去看,果然是季灵儿,她立在不远处,手里握着弹弓。
“滚开。”
梁宸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她。
季灵儿偏不,执起弹弓一拉一纵,又一枚石子飞落在他脚边。
他横眉怒目,她却笑得挑衅,掏出另一个弹弓扔给他,“不服气就来比比,这次我应你,输的人学狗叫。”
打弹弓之事要追溯到季灵儿刚被季璇领回去之时,梁宸看不惯母亲总护着这个半路回来的野丫头,言语奚落,还寻各种由头欺负她,全被她一一还了回去,他半点没讨到好,反倒被母亲知晓,多挨一顿训斥。
吃一堑长一智,后来他改从背后偷袭,仗着自己弹弓打得厉害,藏着暗处偷袭她,得逞几次后,季灵儿找上他,骂他背后偷袭是懦夫,小人行径,有本事就当面较量。
梁宸受不得激将,又自信自己的技艺,当即应下她的挑战,比试拉弹弓打靶,输的人当众学狗叫。
可他不知,季灵儿在找上他之前日夜苦练,忍着血泡磨破的疼只为赢他一次。
因他大意,输得彻底,被迫在家中仆从面前学了狗叫,几日没脸出房门见人。
再想讨回颜面,季灵儿知道再比赢他胜算不大,说什么不肯接招,往后弹弓也比过,旁的也赌过,但她坚决不接“学狗叫”的茬。
梁宸盯着扔来的弹弓,半晌不语,他没心思和她闹。
季灵儿不依不饶,又一颗石子擦着他衣袖飞过去,在湖面砸起水花。
“不是心里不舒服吗?白给你泄愤的机会都不要?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梁宸怒火骤燃,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捏在软垫上,蓄力拉满,石子破空而出,直直打在季灵儿左边胳膊上。
“你自找的。”
他曾答应过母亲不会跟女子动手,是以后来再怎么闹,都没伤过她半分。
季灵儿踉跄了下,揉着被打疼的地方,道:“给个痛快话,比不比?”
火气已在胸腔里冲撞,没有再憋回去的道理,梁宸紧了紧握弹弓的手,“比!”
季灵儿早有准备,当即让人提来一笼鸽子,鸽脚用细绳吊有铜钱,轮番放飞射铜钱,听响辨胜负,一共十只鸽子十枚铜钱,射中铜钱多者为胜。
梁宸先发,一击命中铜钱,轮到季灵儿时扑了空。
他冷笑,趁热打铁,第二发又稳稳射中,随着清脆一声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陪秦劭会客回来的阿吉暗自替她捏把汗,小心翼翼窥身前人的脸色。
只见自家爷负手而立,盯着少夫人的方向,没什么神情波动。
哪怕他家少夫人又连着落空两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