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也站起身,道:“一起吃块瓜再回罢。”
说罢指挥自家丈夫去切香瓜。
陈二柱是个憨厚汉子,应声便去,切了瓜只让儿子端出来,自己留两块在厨房啃着。
陈胜松放下瓜盘也欲回屋避开,张婶却借着说打椅子的由头将他留下,又对季灵儿说:“你若有喜欢的款式或花样,可交代他,让他照着雕在椅子上。”
季灵儿倒没什么特别要求,但明白张婶是在给二人制造说话机会,想了想,道:“那便雕个竹节纹罢,多谢陈大哥了。”
陈胜松瞧着她笑也跟着笑,“我以为女子都会喜欢花鸟一类的。”
季灵儿略一垂眸,端出一副娇羞模样,道:“实不相瞒,是我家那口子喜欢竹子。”
从陈家出来,正见阿吉守在两家大门之间,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和一把伞。
伞是上次下雨借于秦劭的,至于食盒,不用问也知又是他借口送来撩拨她心弦的东西。
巷子里说话不便,季灵儿带他回了院子。
阿吉好生将伞靠在门后,奉上食盒:“这是爷给少夫人的谢礼。”
季灵儿:“你家爷一直在曹县,为何现在才来还伞送谢礼?”
阿吉对她此言丝毫不意外,说:“爷不想让您知道他在,怕您以为他故意纠缠,心生厌烦。”
季灵儿哼了一声,“他同袁掌柜可不是如此说的。”
“同外人自然说场面话。”
“他在曹县做什么?”
阿吉没再流利应答,勾着头不说话。
季灵儿也不追问,掀开食盒看了看,一层摆着几样精致点心,一层是各色蜜饯干果。
“东西我留着了,不送。”
“少夫人。”阿吉退两步抬眼偷瞧,端量着她的神色开口,“少夫人,爷不让说,小的本不应该多嘴,可爷为了您——”
季灵儿听了半句眼皮倏然一跳,当即打断他,“不让说便不必说了。”
...
翌日清晨,露犹未晞,院门又被叩响。
季灵儿扬声问:“谁?”
一瞬寂静后,低沉的声音透过门缝渗进来,“是我。”
季灵儿认出来,偏不应答,兀自打水梳洗,直到一切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才慢条斯理取下门闩开门。
门外秦劭站的笔直,颀长身影在门打开的瞬间笼了她全身。
季灵儿微微抬头与他对望,语气揶揄:“您倒是有耐心。”
她收拾并未花费太久,这话意有所指。
秦劭眸光闪烁,低声道:“抱歉。”
“您这话从何说起?”季灵儿明知故问。
秦劭认真道:“想借阿吉之口惹你心软,是我不该。”
恳切的态度是一把钝刀,不疾不徐在她紧绷的心弦上反复拉扯,不伤根本,却教她难以忽视。
他便是捏准她的心思,才支使阿吉来做戏,季灵儿想想便觉气恼,冷笑道:“您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凭什么觉得我会心软?”
秦劭只是望着她,只字不言,滚着情意的眼波已道明所有。
他知道她还在乎他,放不下他,所以一定会心软动容。
她心虚错开的视线亦证明他所料不差。
季灵儿恼羞成怒推他:“不说话就让开,我要出门。”
秦劭岿然不动,反握住她的手按在心口:“我糊涂,不该试探你的心思又惹你生气,如今被你识破,没脸说狡辩的话。”
衣料是冷的,他的指尖也是,凉意令季灵儿怔愣一瞬,印象中,他的手无论何时都是温热的,像一团不灭的火,这么冷,难不成是在外头待了一夜?
何至于呢?
她费解打量他,才发现他眼底有片不算明显的乌青。
“这又是哪一出,苦肉计?”
秦劭没否认,眸光黯淡地垂下,攥着她的手缓缓收紧:“我担心你。”
“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插手多管与梁家的事,但我没办法不担心,留在曹县,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也来得及给你兜底,我绝不能让危及你性命的情形重现。”红血丝一点一点爬上眼睛,最后连声音都哽咽:“灵儿,我太害怕护不住你,所以不择手段地要守在你身边。”
他说的那样动情,真挚,季灵儿即便垂眸避开他充血的眼,也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下,心跳伴随剖白强劲而有力地撞击,如何能不受触动。
说到底,她是在意他的,他使计也好,真心也罢,她终究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如同此刻无法狠心将手抽离。
季灵儿抿唇忖了会儿,问:“不议亲了么,不回去陪新夫人,守着我做什么?”
秦劭:“没有议亲,是晋通兄瞎说的,我已秉明祖母,不会另娶旁人。”
季灵儿狐疑:“老夫人能同意?”
“祖母自是生气的,”秦劭叹息,接道:“所以我如今是有家回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