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如吻她一般,吻痕落满小衣每一寸。
眼前重现她穿着这件小衣的模样,薄绸堪堪遮住如脂如玉的玲珑,在他吻得深入时会仰起颈项,发出小猫一般的呜咽,他曾抽空抬眸瞧过,春色正浓时,红霞遍染,河流湍急,引得山川上的雪团阵阵发颤。
心动蚀骨难忍。
秦劭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干渴得发疼,强行压抑数日的思念,借着这方寸柔软的织物,轰然决堤。
不知不觉间,他已躺在她曾躺过位置上,甚至能感受到她留下的气息。
可她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还决绝同他说没有以后。
怎能没有以后.....
他五脏六腑越收越紧,疼得几欲窒息。
秦劭放纵地闭了眼,猛地将小衣按在脸上。
又起风了。
夜风裹在粗壮枝干四周,起初生涩,迟疑地,试探地拂动几下,渐渐强劲起来,带起声声低沉的呼啸,惊破寂静。
风吹得最急时,狂乱到带着近乎摧毁的力道,恨不能将树连根拔起。
风久久不息,誓要替他将蚀骨的思念与等待,连同汹涌的渴求一并送出去。
朔风几度吹,白浪高于阁。
终于平息,从呼啸变为低吟。
秦劭颓然仰于榻上,脑袋短暂空白后,身心被疲惫与更深一层的空洞占据,胸膛剧烈起伏。
衣上的石榴花染了白,点点滴滴,在朱红中格外刺目,丝绸被搓磨地皱皱巴巴,形似诉诸委屈的人儿。
他看着,沉黯墨眸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与自我厌弃。
...
次日端阳,晨安时老夫人还惦记秦劭会不会回府用膳,故作无意向方淑凤问起他近况。
方淑凤说不知。
婆媳俩相对叹息,老夫人想责方淑凤,见她面色灰败,眼角细纹里嵌着掩不住的倦意,到底将责备咽了回去。这媳妇心思重,为秦劭之事忧心日久,没得再为几句责问压垮了身子。
秦劭未回来用午膳,倒是在半晌回了府,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面色不豫,故作虚弱咳了几嗓子,缓缓开口:“我当你真不顾我这老婆子死活了,既回来,趁早把婚期定下,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早些看你成家,也能安心去见秦家列祖列宗。”
老夫人前次逼秦劭应下亲事,便是捏着一个“孝”自相胁,眼下颇为熟练地故技重施。
秦劭身姿笔挺立于堂上,漆眸冷然,示意遣退左右,独留吴嬷嬷在堂伺候。
老夫人神色滞了滞,未做反对。
秦劭正色道:“孙儿心意已决,祖母若觉得孙儿不孝,不配当家,孙儿便辞了家主之位,祖母再从几位叔叔兄弟当中择一位担此任。”
出乎意料的一答,堪称逼迫,老夫人手一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不可置信盯着他良久才醒过神,颤声质问:“你当这家主之位是儿戏?”
秦劭躬身一礼,姿态恭敬,言辞却寸步不让:“孙儿从不敢拿家主之位当儿戏,对娶妻之事亦然,故而退一步求个两全。”
家中其他几房这些年养得闲散,非一时半会儿能调教好,撑得起门庭的。
此节祖孙二人皆心知肚明。
老夫人脸色数变,冷笑道:“莫要以退为进威胁我,我不止你这一个孙儿!你娘可就你一个儿子,你是她唯一的指望,若她知晓你任性至此,如何承受得住?”
老夫人见自己分量不足撼动他的执拗,便拉方淑凤出来压阵,他不孝祖母总不能连亲娘也不顾罢!
秦劭依旧不为所动,决然道:“只要祖母裁断,孙儿会去向母亲请罪。”
老夫人先是一愣,回味过来他言外之意怒极反笑:“好啊,好一个让我裁断!你自己不孝,倒要我来做这个恶人?”
“祖母是家中主心骨,一言可定乾坤,辞与不辞,母亲气与不气,咱家和与不和,都要由祖母成全。”
端着一派冷静,说话绵里藏针,兜一圈竟反将她一军,将她置于进退维谷之地。
老夫人可算见识了孙儿的谈判手段,气得胸口起伏半晌缓不过气。
成败关头,秦劭纵然心中不忍不能退半步,好在有吴嬷嬷在旁照应,提老夫人抚背顺气,好言劝和。
秦劭给老夫人戴高帽,但老夫人自个儿清楚,秦家要靠他支撑门庭,拗不过,只好顺着吴嬷嬷递来的台阶下了,挥挥衣袖道:“随你去罢,往后你的事我老婆子全不管了,只当没你这孙子。”
秦劭垂眸拱手,“多谢祖母成全,孙儿必不会让您失望。”
老夫人哪里还有好脸色给他,冷哼一声别过脸。
秦劭退出房门,转去寻方淑凤,略说几句体己话,道明来意:“母亲这些时日多陪祖母说说话,解解闷,莫要让她老人家因郁结生出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