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澜喘笑,掀案大怒:“你追起因,我便溯果。

“你在二十余年前生下我,是为了给张家添堵、故意救霍丘王的果。你在四年前和霍丘人合作,是你当年救霍丘王、埋下祸根的果。你当年失误,是你骗我说投奔兄长、引我怀疑的果。你今夜布局,是你当年没有在火中和我同归于尽的果。

“你今日种种受挫,是你生下我的果!我是你的恶果,你杀我,我不说什么了。那我兄长呢?你也要杀他!”

“因为爹的介入,兄长不与你一条心。你害怕兄长,这是你疑心多诡的果!”

玉霜大笑:“不错!阿漠的大志向,烧得我彻夜难眠。那种光明磊落的英雄,居然是我的儿子。他越是光华,我越是害怕!

“我也怕你。你和我太像了。不择手段,心机深沉,还这样年轻。山里的山魈野狐,害怕在饥肠辘辘的时候,被幼崽吞食入腹。这是山中野兽生存的本能,你不该怪我。”

张文澜因流血而气虚,因荒唐而目中噙泪。

他靠着墙,眼前发黑,幻觉重重,微茫笑问:“难道在我五岁、七岁时……你就觉得我日后会杀你?你是我娘,生我养我,你觉得我天生恨你?”

玉霜失神,笑道:“这便是我说的因果了。我父皇就是这么想我的。他在我身上种下了怀疑果子,我将果子遗传给了你。

“你问我到底在乎什么,我现在告诉你——

“阿澜,当不当皇帝,无所谓。圣旨被不被你们抢到,无所谓。北周和霍丘能不能重入乱世,无所谓。我最有所谓的,是和我息息相关的每个人。

“是你,阿漠,末帝,霍丘王,张明露。

“《百年歌》唱尽百年,青春风流,可高冠加顶不畅快,重还帝乡不得意……我只爱你们,也只恨你们。

“我真正在乎的——”

玉霜诡笑:“是我们一家人,在这座百年府邸中,死得干干净净。”

玉霜手指窗外的孔明灯。隔着布的火光摇摇晃晃,绳索被烧尽,要飞上天际。

玉霜:“我的时间拖延够了。这座孔明灯只要升天,我的讯号就传出去了——城中四方埋着炸药,云州、幽州,张家、高家、李家……”

泪光在她眼中晃动:“全都一起死。”

张文澜扭头,一言不发就朝孔明灯扑去。

半身流血,他翻出窗棂。跳出窗的时候,他顺手推翻灯台,仍嫌不够,玉扳指的银针射向灯芯。疯狂之势,与玉霜毫不犹豫的表情一模一样。

“砰——”

天上孔明灯炸开、往下跌落的时候,悦霜楼三层灯台的火烧上帷帘,立在窗下的玉霜,只顾怔怔看着张文澜被烟雾火光吞没。

帷帐烧得很快,火星子顺着整个楼,蔓延向整座楼——悦霜楼在节帅府的旧址上重建,重建的时候,工匠们在地下埋好了易燃火石。

悦霜楼的重建,本就是为了重毁火中。

张文澜一次又一次地想与她同归火海,正像命运的轮回,像他们真正的归宿。

要不,就这样吧?整个悦霜楼失火,高处被烟雾笼罩的孔明灯跌落。玉霜听到了一声记忆中悠远至极、被风刀子割开的声音——

“阿玉!”

她站在火海中,扭头看向楼梯口,朝她跌撞扑来的面孔丑陋的人。

不是哑巴吗?

不是毁容吗?

凉夜迢迢,遥瞻血月。

她冷冷地看着一切。

--

“五十时,荷旄仗节镇邦家,鼓钟嘈囋赵女歌……”

长青将城门打开,万千北周兵马在深夜入城。

他听到了轰响声,回头看,半空悦霜楼火光寥寥,有一团巨大影子向下摔,那是圣女府的方向。

长青心头大空,但他顾不上多想。身后的霍丘兵马扑涌而至,长青带着北周兵马回身,厉声:

“你们都是谋逆之辈,我才是霍丘王室的正统。霍丘王室权柄被圣女玉霜篡夺,尔等若愿归顺,降者不杀——”

张文澜拖延的时间,终于到了。

因为他拖住玉霜,才能让长青便宜行事。

因为他拖住玉霜,云州最大街巷前百戏团的表演,陷入停滞。姚宝樱这边的百戏团,在高善慈面容出现在马车中的时候,和云野所带的城中卫士们发生了争端,开始动武。

姚宝樱跳上马车,扯下高善慈口中所塞的棉布。

车上的珠翠帘子哗啦啦扯断,流苏和珍玉掉落如玉。云野随之上车,攻向宝樱。

二人全力相搏,车下的观剧百姓们却没意识到对面内讧,还在鼓掌喝彩。而车中四名被扔于一角的侍女,其中一个人跳下马车,跑过百戏团,钻入密密麻麻的人群。

侍女指着马车:“她是高二娘子!她爹高太守开城门,带着云州投降霍丘。她是高太守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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