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张文澜已经帮了他无数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任何肆意的时候。如今想来皆要哽咽,可兄弟之间又能如何。
人生到底有何意义?对于这个被父母困住的弟弟,他已经没时间带小澜去寻找了。但是没关系,他已经将小澜托付给了信任的人。他坚信自己所托会得到善意报答。
张文澜盯着张漠,寻思张漠如此坚持又如此自信的缘故。
风吹过,吹来张文澜身上的血腥气。
张漠瞬间蹙眉,敏锐地朝那牢狱方向看去。
张文澜挡住了他目光,张漠眯眸,手被张文澜握住。张文澜声音带一抹死气:“你从来不考虑,和我一起走,去见云虹最后一面吗?”
张漠一怔。
他抬头,看了天上皓月一眼。
他不回答,张文澜眼睛眨也不眨:“如果是我,死都要见樱桃最后一面。”
张漠失笑:“不如不见。”
只要不见,她就会以为他是胆小鬼。胆小鬼虽然胆小,龟缩于汴京,但好歹一直活着。
只要不见,她就仍是“十二夜”如今的领袖,她将与她的师妹一道,带领整片江湖,实现他们曾经的愿望。
只要不见,她一日日遗忘他,一切皆是最好的。
只是、只是——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这终究是很无奈的一场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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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汴京兄弟二人在筹谋新的计划时,姚宝樱正带着高善慈穿越崇山峻岭,试图带人回去云州。
玉霜夫人的存在像一根刺,扎的姚宝樱不安极了。
师姐云虹去霍丘查找玉霜的线索,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让人更在意。所以姚宝樱逃离汴京后,便和伙伴们分开,打算送高善慈,前往云州。
她自己也想去云州一趟。
……看一看阿澜曾经生活的地方。
看看云州那些秘密,可否有埋葬的可能。
她该如何在不让阿澜知道太原之战那些事的同时,保护好阿澜。
他们在过一座关卡前的村落中,见到了哑姑,顺便从哑姑这里,收取四方传递的信件。
“哑姑”是十二夜中的第四夜“杜鹃失其声”,排位只比云虹次一位。
寒夜之中,星月黯然,沙丘吹来一阵又一阵的夜风,狗吠声在空寂的巷子里更加寥落。
人际荒芜,高善慈拢了拢身上的帛纱,看到夜雾中,走来一个黑纱女子。
姚宝樱安抚地握住高善慈的手:“别怕,她就是我说的哑姑。”
村落星火三两点,村口枝杈在地上横折如水草。
哑姑皮笑肉不笑,生得有些老,灰白鬓发被风吹到脸上,目光浑浊。女子整个人躲在黑色兜帽下,看着有些骇人。她是个非常严肃的人,见到风尘仆仆的小姑娘逃离虎穴,也面不改色。
哑姑将一封封信扔给姚宝樱,她严厉的态度,让跟随姚宝樱的高善慈略微不安。
哑姑:“你在汴京弄出了那么大动静,大家纷纷写信问你在做什么。”
高善慈敏锐地注意到,哑姑说话间,根本没有开口,声音却传了出去。
这便是江湖高手吗?
她好奇地偷看,哑姑阴恻恻地朝她看来,高善慈一慌,忙收敛自己的神色。她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度,屈膝行礼:“见过哑姑。”
哑姑重新看宝樱。
姚宝樱一挺胸,就想骄傲地说出自己对鬼市的安排,自己和皇帝秘密的结盟,自己如何了不得地……
哑姑:“你不用跟我炫耀。大家更关心一件事,你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不如去南周躲躲吧。你不就喜欢江湖和朝堂和平吗,南周不也有朝堂。你和那个赵舜小子……”
哑姑嗤一声,抬起褶皱满满的眼皮:“你做好准备,你师姐想和南周结盟,给你和赵舜拉红线,让你二人成亲。”
姚宝樱大惊。
她万万想不到事情发展怎么如此诡异!
她道:“那、那可是皇太子……”
“一个被南周朝堂忌惮的皇太子,南周朝堂巴不得赵舜别沾手朝务,”哑姑道,“你和南周皇太子成亲,不就是你想要的结盟吗?多好的机会,你做完你这些大事,就老老实实回云门吧,好好练武。你的武功如此差劲……若非如此差,你也不会在汴京受伤。”
姚宝樱略微心虚。
她那被人称颂的武功,在长辈眼中,实在不够瞧。
但是、但是——
姚宝樱:“不是啦哑姑!我的大志向,怎能用联姻这么草率的方式了结!你们这么草率,还是不信任朝堂,不信任北周。你们把我当孩子一样耍呢,我不小了,我已经十八岁了,我知道很多事情了!我现在知道的,说不定比你们还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