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河神,当着我的面,你还敢胡说八道?”
范鹏说着,又是一记重拳挥上去,血丝自那满脸痱子的小厮眉弓处往下淌。
“别打了!要出人命的!”
有小厮叫道,范鹏充耳不闻,一面骂着,一面一拳挨着一拳往那小厮脸上砸,瞧他这架势,明显是失了智!围着桌边坐着的一众小厮怕出人命,忙跳下板凳拉架,一个抱胳膊一个抱腿,还有一个勒脖子的,三人齐心,总算勉强摁了暴怒中的范鹏。
范鹏吼道:“滚!我今天非要打死他不可!奴才还骑到主子头上去了!”
有人劝道:“二爷,您醒醒吧!他没有骗人,这些都是官府,衙门里的人亲口说的!何况那天河畔有不少人都看见了,人确确实实就是那个样子……您节节哀,往后看吧!”
“你胡扯!”范鹏挣脱了一点,踢了那个站出来说话的小厮一脚,“大哥怎么可能自己跳河,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范鹏突然沉默了一瞬。
“大哥是不可能跳河的。”范鹏突然死死抓住一个小厮的手臂,眼睛瞪的极大,旋即颤抖着自语道:“是有人杀死了大哥。对,一定是这样的,大哥他不可能……”
“衙门的人说没有人为的外伤。没有一点儿伤,谁能把一个他弄到河里去?大老爷又不像……大老爷不傻。”
“也许是天太黑看不清楚路,失足掉进去的。二爷您有所不知,我们这地方和西洲不一样,那河里每年都淹死好几个呢,喝醉掉进去的,没看路掉进去的,下去游泳没回来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反正啥样的都有。”
范鹏依旧自语道:“不,你们都被骗了,一群没有脑子的蠢货!大哥是被人杀死的,杀死大哥的人现在就在街上,就在这里——他下一个就要来杀我了!你们这群懒骨头,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快收拾东西!我今晚就要回西洲!快点!”
几个小厮对视一眼,有人摊手有人耸肩,就是没人人动弹。
“快点啊!你们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一群贱骨头,非要我像大哥那样,拿鞭子抽你们不可?你们再傻站在这里,我真叫人拿鞭子了?”
一人道:“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咱这几个可都是地地道道的訾邑人,大老爷雇佣我们来这看宅子,可没说还得当你的奴才,收拾东西陪你去西州。”
另外的几个小厮虽然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地站到了那个小厮的身后。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范鹏问,见痱子脸小厮取了鞭子过来,“把鞭子给我——啊!”
痱子脸小厮又扬手照着范鹏抽了一鞭子,含糊不清地说:“意思就是,二爷您要去西州,恐怕只能您自己个收拾收拾东西,自己赶车回去了。”
——
“地痞,无赖,叫花子!希望明天一早你们也光溜溜躺在河里,死不瞑目!贱骨头,挨千刀万剐都是你们活该!”
范鹏一面痛骂,一面将家里剩下的值钱玩意打包扔上马车。
方才那几个小厮笑话完他,便哄笑着围着他像打陀螺一样将他撵出了下房。他到下房找人本来就是为了找人添烛火的,宅子里的火烛零碎都在下房里收着,才被撵出来,范鹏这时候实在拉不下脸敲门叫他们拿些火烛出来,只好一个人摸着黑收拾东西装车。
这些天衙门里的小役,各路债主苦主没少上他这里闹腾哭诉打秋风,家里值钱的东西被抢的抢,砸的砸,没剩下多少。半个时辰后,范鹏拽着那匹死倔死倔根本不听他的话的老马,打开了宅门。望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街巷,范鹏回头狠狠往门槛里啐了口,一条歹计忽然浮上心头。
“叫你们看不起我,叫你们看不起我,区区几个奴才……得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去死吧!”范鹏嘟哝着,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大门附近的杂物,回身锁死了大门。
大门闭合上的瞬间,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真巧啊。你就是那个范鹏?那个非常非常有钱,有很多铺子的范鹏范老爷,对吧?”
气流柔柔喷吐在范鹏的耳背,一股冷意顺着耳朵像条光滑的小蛇慢悠悠顺着耳朵钻进他心里,范鹏打了个寒颤。他刚才做的那些腌臜事情,不会都让这个人看见了吧!他心虚地靠在门上,厉声问:“你是谁?大半夜的,你找我们家老爷做什么?”
“在下张秋。”背后那人彬彬有礼报上姓名,又问道:“你就是范鹏吧?可不要骗我啊,我这个人平生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范鹏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到自己脖子上,他的腿一不小心又抖了一下,脖颈间顿时一阵刺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进了衣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