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力武不知是刚跑过有些喘还是心中慌乱,声音略有发颤,他压低嗓子:“左卫有异。”
左卫?越山岭?符岁对军中有异的第一反应是啸营,只是她话未出口,就听见程力武的声音传入耳中。
“左卫有队人马离衙,约有三四百人,像是往长乐门去了。”
符岁抬头看天,左卫是外府军,在京常备军总共也没有多少人,这个时辰禁军出动能为何事?
“可知带队的是何人?”
程力武有些自责地说道:“人马行得急,没看清楚。”
左卫里人员复杂,袁审权留下的亲信还牢牢把持着一部分兵力,判断禁军动向需得根据领军之人推测。“可有越将军?”
“没有。”这次程力武答得很肯定,“右春坊的人说越将军今日傍晚离开后再未到过左卫,他绝不会看错。”
越山岭不在,难道是李镡带人出行?
岑中郎热锅蚂蚁一般在屋中乱转,时不时打开门向外张望看看出去的人马可否回来。他频频看向坐在案后如老僧入定一样的李镡,满腹疑问不能对着上官倾诉,憋得他在原地直蹦。
李镡面上不显,心中却做着各种推测。他被岑中郎转得眼晕,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与其在这里转,不如去安抚其他士兵,让他们稍安勿躁。”
岑中郎想想觉得有理,左右人已经走了,他再急也无用,当即就要去联络剩下的校尉郎将,好各自管好手下士兵。
李镡在公房里干坐着也无趣,总归他也领着左卫将军的职,干脆跟岑中郎一起去检管士兵。
除了左卫有些骚乱,其余诸卫都很安静。李镡穿得不多,夜里露重,身上便凉沁沁的。
管着打扫的老头昨日贪嘴吃多了油水有些跑肚。卫衙住的都是大通铺,拉在恭桶一屋子都没法闻,老头刚去卫衙一侧的大茅房里拉完,抱着胳膊往回走。
“君也要出行吗?”老头看见站在庭中的李镡,好奇问道。
李镡见是一杂役,本不欲应,听他说“也”突然动了心思:“今夜可还有人马离衙?”
老头见李镡穿着不像个兵头,知他是个当官的,哪里敢不老实答:“刚刚就有一队走哩。”
“昨天去北边的也走了,估计得下晌才能回。”
那老头后半句引起李镡警觉,他急急追问:“什么去北边的。”
老头上了年纪,弄不明白军中那些说法,说得不清不楚:“就是去北边,卫里不都去北边,今天这个去,明天那个去。”
李镡明白了,他说得是去北苑练兵。去练兵大都白天才动身,这是哪一卫这么着急,提前一夜过去?左卫那些人又去做什么,总不会也去练兵吧。越山岭也太能折腾了些。
越山岭?李镡感觉有些怪异之处就在他脑中盘旋,他却抓不住。以他对越山岭的观察,他若调兵就算不亲自前来,也会派信任之人带着调令来,刚刚那队人马中有严田青吗?
李镡快步找到岑中郎:“派个人去兴化坊,问问越将军在不在家中。”
“去兴化坊的人说越家外面围了许多人,都穿着黑袍带着兵器,像是防着里面有人出来。咱的人怕被发现,没敢上前细察。”
秦安在跟符岁汇报兴化坊传来的消息。这个消息让符岁和秦安心中俱是沉甸甸的。符岁倚着石桌,指甲咔嗒咔嗒敲着桌面。豆苗、叩云几人都不知所措地站立一旁。
“郡主。”程力武几乎是奔命般的跑过来,庭院里没有点灯,府中也静悄悄的,程力武不敢高喊,他抖着声音说:“宫中打起来了。”
现在?符岁心头一跳,和秦安一同倏得转向程力武,瞳孔里都映着对方的震惊。
还是符岁先反应过来:“慌什么。”月黑风高,真是挑得好日子。
她问道:“程宝定呢?”
程力武被符岁一吼,纷乱无主的神思收回一半,他定了定心神回道:“父亲守着府门。”
禁军夜动,宫中用武,“宫变”二字板上钉钉。谁来行动,用何方法,皇帝对此有何布置,是王家终于按捺不住,还是另有其人?
符岁脑中一时转过许多问题,只有一点最清明,那就是她要对此“毫不知情”。
先在心中梳理一番,她才吩咐道:“小武去找你父亲,让他点几个心腹守好各处。豆苗你寻个借口,把府中仆妇婢子都点一遍,看看可有缺员,记住,不要点灯,悄悄地查。”
这个时候,总要防着府里有人背主求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