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并侍郎连忙接旨。
“可还有事奏?”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地问。
今日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御史台有几名言官手里捏着几份弹劾京中官员收礼太过的奏章,此时也不好再提,早朝就这样草草散场。
薛光庭收起手中的奏本,整理了下因伏跪而有些堆叠褶皱的常服,迈步向殿外走去。
散朝的官员各自结伴,无人与薛光庭同行。他走在熙熙攘攘的红紫中,像破开水面的利箭,在人流中走出一条空荡的路。
大理寺少卿于纬迈出殿门,站在殿前高阶上遥遥望着薛光庭笔挺的背影。
圣人本要让大理寺主审此案,临了却改了主意。案子交给刑部,圣人的心思难猜,也不难猜,只看这位新科进士是只弹劾冯家,还是真的守正不阿。
只是如此,怕是要吃些苦头了。于纬轻轻摇头,年轻人,可惜了。
“于少卿,还是年轻人有冲劲儿啊,看着他们才感觉到我真是老了。”郑公绰站到于纬身旁,眼睛盯着那一抹越走越远的青色身影,笑着说道。
于纬撇了郑尚书一眼,半真半假地恭维:“郑公举止言谈中气十足,风采更胜往昔,且治事之能愈发娴熟精妙,寻常壮年也难及郑公万分之一。”
郑公绰呵呵笑,笑过后长叹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年轻人的胆气了。”
他放眼望去,明晃晃的太阳高悬的琉璃瓦上,唯一的青色行走在各藏心事的眼睛中。
第60章 寒露生
“啪!”
茶杯在地上炸成一朵烟花, 一旁侍奉茶水的婢女吓得后退几步,险险避开迸溅的碎片,可裙子上还是免不了被溅上茶水。
屋里站着的人全部低垂着头, 大气都不敢喘,整个房间只能听到渔阳伯愤怒的叫骂。
“薛光庭算个什么东西, 芝麻大的小官, 也敢弹劾我?穷乡僻壤爬出来的泥腿子, 竟也想攀咬老子!”
冯满忘记了, 他也是泥腿子出身, 靠着女儿混上了爵位,就忘了当初自己做穷苦人时的窘境。
马郡君坐在上首的高椅上,眼中满是恨意。
气归气,到底是在家主持大局的人,她比冯满要想得周全些:“你派人去问问王相公, 这个薛光庭究竟怎么回事。我即刻往宫里递帖子,让花儿打探打探皇帝的意思。”
花儿是冯妃在家中时的名字, 冯妃得幸后就不肯再叫这个名字, 嫌花儿叫着俗气。
宫中妃嫔的名字除了皇帝无人会提起, 哪怕贵妃的家人见了贵妃,也要拜一声尊前, 就只有冯家还在花儿花儿地叫。
马郡君心思一转, 想起薛光庭提起的那几个人:“那个姓赵的又是怎么回事?钱琳怎么料理的?去叫他来!”
一名婢女连忙称是,退出去小跑着去找钱大管事。
钱琳也刚听说了冯家被弹劾的事, 一进来就先堆着笑推脱责任:“梅原县那群人拿了钱,连个残废都管不住。也怪我,想着他们当地人处理总比我们这些京里去的顺手些,却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马郡君狠狠瞪了钱琳一眼, 这才说:“还不赶紧去把那一家子处置了,还要留着给别人当把柄吗?”
钱琳忙不迭点头应下。
马郡君一扫旁边站着的渔阳伯,怒气立刻又顶上来,抄起手边的果子盘子就向渔阳伯砸去:“还有吕家那个,要不是你们爷俩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多祸端。”
当着下人和管事的面被兜头扔了一身,冯满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一甩袖拂去身上的残渣,没好气地说:“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的!”
“我还说错你了?”马郡君声音骤然拔高,双眼圆瞪怒视渔阳伯,“要不是你心疼那贱人,叫她两句软话哄得放了那个老瞎妇,能叫那个薛光庭查到这些?结果那小贱人还不是想方设法要跑,若不是我当即就处置了,今日说不得那小贱人就在朝堂上告你呢!”
冯满被马郡君说得一肚子火,大声嚷着:“反正案子在刑部,老子有什么好怕的!”他伸手一指马郡君,“你少在这儿横眉竖眼的,老子……”
话没说完,一个小婢子突然闯进来。渔阳伯正在气头上,瞧见下人冒冒失失的立时训起来:“不长眼的东西,找死呢?”
小婢子吓得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颤着声音说:“刑部来人,请伯爷去一趟。”
渔阳伯到刑部衙门时尚且憋着一肚子气,一进门看见堂中立着个穿青袍的年轻人,正纳闷,旁边有人介绍道:“这就是薛光庭。”
一听“薛光庭”三个字,渔阳伯的火气腾一下直顶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