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低声念了一句“好手法”,随后帮着劝说道:“王大娘,这一路寻过来你也累了,先坐一坐吧。”
本来看到年轻妇人突然就昏睡过去,心里已经咯噔一下,察觉到点怕的王大娘没有不依不饶,此时顺着这个台阶坐到一边,只不过以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量凑到男子耳边小声问道:“小崔啊……你是走江湖的,见识广,你看这医馆,它合法吗?”
“小崔”?岳如往男子那边看了眼,听对方回道:“应该是合法的。”她便没有再理会那边,低头解开襁褓,专心为幼儿诊治。这么小的孩子,放到医疗水平更高一筹的现代,高烧依旧是很危险的事。
幸好她的【医术】不太科学,唯一一部内功心法《药王心经》也是颇有治病奇效——如同此时此刻,确定孩子病症是风寒的医师以内气极其小心地在幼儿身体之中转了几圈,哭闹不止的婴儿便渐渐安静下来,舒缓入睡,高热也渐渐降下。
最紧急的事情做完了,岳如就坐在床榻边甩出丝线为被她刺中睡穴的妇人诊脉,同时不忘问道:“你们是那位夫人和幼子的家属?”
王大娘憋了许久,见终于有人打破难耐的沉默,顿时叫嚷道:“那是我的乖孙!这病现在是治好了吗?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乖孙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儿要负全责的!”
岳如神色不变:“孩子暂时无碍。但你们要说清楚你和这对母子是什么关系,不然我无法坐视病患被心怀歹意之人带走。”
王大娘顿时怒道:“什么母子?那是我的孙子!和那疯婆娘没关系!”
倒是那个“小崔”给医师抱了个拳,条理清晰地回道:“王大娘前日发现家中小孙子不见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他们家的大媳妇。因家中男丁都在外地工作,二媳妇又在坐月子,不得不孤身出外寻人。我恰好路过,见王大娘神情焦急,问清缘由后,便协助其一路找到贵医馆……”
“……这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岳如虽说信了七八分,只是表面上毫无所动——面纱很好地遮掩住她的神色,“我还要听听另一位的说辞。”
说话间,诊脉的丝线被她收回,另一只手却飞出十数根大小、长短不一的银针,落在妇人不同的穴位上——尤其是在头颅,那一根根竖起的银针,看得人头皮发麻。而被“残忍”地刺了许多针的妇人,此时正睁开双眼,眼中有些茫然,看起来没有感到多少针灸的疼痛。
岳如再度开口问道:“夫人,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那妇人应声悠悠地向岳如看去,凝视良久,前者忽然落下泪来:“……我想起来了,我本是江南苏州人,五年前随友来到剑南道游玩时被贼子掳走,被迫沦落风尘。后来因重病遭弃,我命硬地挺过来,却烧坏了脑袋,又遇到了王家村的人……”
她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头上的银针随着身体的颤抖同样微微地晃动起来。岳如柳眉轻蹙,收回了几根银针,但也又多刺了几根。
旁观的“小崔”似乎若有所思,王大娘却急得从凳子上蹦下来,气得跳脚:“好啊!原来你还真是个妓子!哼!当初肚子里那个还不晓得是哪个野男人的!死得好啊!不然我儿就得当个便宜爹了!”
妇人眼眶顿时红了,激动地想要反驳些什么,可是心里太过难受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岳如沉默地又换了几轮针,年轻妇人才像是终于找回了力气,忽然就地跪下——如果不是顾着身上和脑袋的银针,可能还打算磕几个头:
“大夫,我求您……我求您帮我寄一封家书到苏州,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王大娘尖声道:“嘿——我家自认没有亏待你啊,就算你生了个不知道谁的野种还夭折了,自己也疯疯癫癫一年了,这不都一直养着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偷走了我家一脉单传的乖孙!现在这可怜样装给谁看啊!”
眼见至今仍不知名的年轻妇人听到骂声后应激般缩了缩身体,,岳如轻叹着收回所有的银针,就事论事:“患者的病症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持 续治疗以及静养,期间不能再度受刺激,不然会再度复发乃至恶化。”
“这得花多少钱?”王大娘警惕地瞪大双眼,“不对,我没让你给这疯婆娘治病,你可别想讹我的钱!”
岳如朝着王大娘轻轻一瞥:“那就让她留下工作还债。”
年轻妇人浑身一震,低下头没有说话。王大娘眉毛扬起,叉着腰冷哼道:“嘿,你这小姑娘还挺会打算盘,这么大一个人送给你,你不就赚翻了?这可是我家大媳妇儿,想要走这个劳动力,你得付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