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鼻尖渗出了细汗,将铜钱放到桌上,对老板喊了句:“走喽!”
她并未径直回去,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将一整条牛肉街走完,拐进升仙街,因着时候早,升仙街上还没有什么人,平日那些算命摊孤零零立在街上;
速速的走,在尽头拐进百花街,走到尽头,拐进简陋的院子。每日早上用过饭,都会这样走一遭。
进了院子,走进屋内。她的屋内,没有多余的陈设,仅有一个衣柜,一张床,一张桌,桌上一面圆镜,桌下一条长凳。掀开被子钻进去,将被子直盖到脖颈,沉沉睡去。
外头风雨大作,雷炸了几回,都没有醒。待她睁眼之时,已近日暮。外头雨还在淅淅沥沥下,起身净了面,擦了牙,用茶水漱了口,而后抱出一个小盒子,坐在圆镜前对镜糊□□。
脸拍的愈发的白,像升仙街上算命先生桌上的仕女图;
接下来画眉,弯弯的柳叶眉,眉心点一朵四瓣花;唇上涂着胭脂。
撑了把伞出门。这会儿倒是不急,在百花街上缓缓的走。
这样的她,百花街上的人都识得,不时有人招呼她,她都会笑着说:“来红楼玩啊!”
有青楼女子看到她,刻意朝她笑笑,想着有朝一日能进红楼。
到了红楼,与小厮交代今日的活计,而后找一间屋子,泡一壶茶,让小厮将候着的女子带进门。鸨母每日要相看三个女子。
首先被领进来的女子面容艳丽,款款站在她面前。
鸨母打量她一眼,开口问她:“多大了?叫什么?打哪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那女子对答如流:“十六了。□□杏,姑苏人,家里没人了。”
“春杏,知晓规矩吗?”
春杏点点头。
鸨母指指她的衣裳:“开始吧!”
春杏闻言解了自己的外褂,转眼间□□。鸨母站起身,仔仔细细的看她,生了一副好胚子,眉眼风流,却带着一丝轻佻。虽说身为妓,轻佻极常见,但春杏的轻佻带着下作。鸨母不喜欢。
“穿上吧!找小厮拿几个铜板,换别家看看。”
这……
春杏咬着唇,她一心想留在红楼,都传红楼生意好,鸨母不欺辱丫头。
鸨母不愿再纠缠,摆摆手:“下一个。”
春杏不甘心,开口求她:“求您了,让我留下。”
鸨母心硬如铁,一语不发。
小厮催她:“走罢!”
春杏见鸨母不改主意,恨恨看她一眼,扭头走了。
下一个进来的女子,衣衫褴褛,看到鸨母坐在那,不自觉捏着自己的衣裳,快要哭出声来。鸨母瞪着她,她眼泪便流了出来。
“出去吧!”这女子显然不想来这里,又天生胆小。
若是碰到个暴戾的人,转眼能尿了裤子。
下一个进来的,是一个满是书香气的女子。落落大方站在那,不卑不亢。
“多大了?叫什么?打哪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鸨母,十七了,叫温亭,打江南府来,家里……还有一个找不到的姐姐。”
“嗯……”鸨母抬眼看她,那双眼生的好,清清亮亮。“知道规矩吗?”
温亭点点头,缓缓去解自己的衣裳。她动作慢,但坚定,脱了衣裳亦没有含胸驼背,站的笔直。鸨母走上前去,细细的看她,白皙干净,不带一丝脏污。
不动声色退回去,对她说道:“该做什么,小厮会告诉你。今儿先回去,想好了,三日后再来。”
温亭穿上衣服,对她点头致谢,而后随小厮出去了。鸨母回身幽幽看着她的背影,而后收回目光。
百花街上的灯笼已高高挂起,鸨母在门口站了会儿,今日下雨,客人少。她难得夜里清净,命小厮搬了把椅子,坐在街边看雨。
却见那个叫温亭的女子在街对面的屋檐下站着,鸨母朝她摆摆手,她踌躇着过来。
“怎么不回去?”
温亭眼睛有些红:“付不起住店钱了。”
“适才怎么不说?”
温亭低下头不说话,到底是有傲骨的人。
鸨母叹了口气:“要小厮带你进去吧,今儿下雨,没有客人,刚好找人教你。”
温亭有些感激,抬起头欲谢她,却见她根本不在意她谢不谢她一般,正看着街上的雨出神。
今儿这雨下的真是缠绵。鸨母的腰间一到阴雨之时便会痒。但她忍着不去碰,而是站起身倚在门框上,伸出脚在门前的水坑滑了一下,那雨水将她的鞋面洇湿,她亦没有察觉。
正发着呆,被一个人拦腰抱起,她叫了声,拍着那人的肩膀:“冤家!放我下来!”
那汉子大笑出声放下她。
“何时回来的?”
“今儿到的。”梁放揽着她肩膀,将一个东西塞给她:“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