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条像是从某件衣服上割下来的,断口有些毛躁,可见使用利刃之人并不会如何使。
这个念头,让他的脑子中出现了一丝灵光。他推测,自己失忆之前,对各种武器的用法构造,都非常熟悉。
或许自己曾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呢?
裴彧轻哂。
他摇摇头,把不着边际的想法甩出自己的脑袋,目光澄明,打量起周遭的事物来。
裴彧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不再是沾着血污,破烂如同褴褛的旧衣。身下躺过的地方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血迹。大腿上,混杂着草叶污泥的血痂被剥了开来,等待上药。
但是给他上药的人,却不见了。
裴彧动了动身子,感觉浑身僵硬酸涩的感觉好了些,便转身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
大大小小的帐篷,环绕着一个火堆。火堆旁,坐着许多男人,他们或谈话,或说笑,口里叽里咕噜,俱是裴彧听不懂的语言。
火堆上架着一只剥了皮的羊,羊拿木棍穿了,两头放置在在架子上。羊旁边有两个厨子,一人不住将羊翻动旋转,另一人不时往上面洒一些粉末状的东西。
清风穿中而过,将火堆上的气味送到裴彧鼻中,一股混杂着烟火、香料的腥膻味道,充满了裴彧的整个鼻腔。
他的鼻子抽动了下,肚子里也适时发出咕咕两声。
裴彧一天没吃东西,到现在,简直是前胸贴后背。但他并没有选择上前。
火堆旁坐的都是男人,那个救了他的女人不在这里。
她一定在什么地方。
裴彧调转身子,准备往旁边寻找。他没走出几步,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好啦,你就别生气了。”
语调带着亲昵的撒娇,裴彧心中,好似有一根柔软至极的羽毛,那么轻轻拨了下。
有些痒。
裴彧几乎立刻就辨认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急急走了几步,却从同样的方位,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银翘,我不是生气,只是他终究是个麻烦。”
男人重重的叹气声音,好像铁幕落下。
裴彧的脚步,瞬时间刹住了。他往地下一摸索,抓了一根尖锐的树枝在手里,脚步放慢,如同黑暗中敏捷的豹子,用带着软垫的脚掌慢慢贴上草叶。
风吹秋草,传出沙沙的声音,裴彧的脚步声,却接近于无。
他好像天生适合潜行的猎手,慢慢地,从帐篷后探出头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女人露出的半个身子。
他听到了,她叫银翘。
银翘,裴彧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真好听,像是金银花,又像是连翘。
那叫银翘的女人,声音有些焦急:“韩因,他失忆了,我试探过他,他什么都不记得。你看,他现在伤成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在草原上,必定是活不下去的。”
“这便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原因?”男人开口。
裴彧也默默记下他的名字。韩因,真拗口,听着就让人不喜欢。
“你知道的,我做惯了治病救人的大夫,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更何况,他还是我的……”
说到这里,许银翘的声音弱了下去。裴彧使劲探出身子,也没听清楚,她到底说了哪两个字。
“……韩因,我向你保证,我会看好他的。你就让我救他一次吧。”
裴彧看到,银翘袖管里偷偷伸出手指,抓着男人的衣袖,撒娇似的晃了晃。
这幅景象,落在裴彧眼里,不知怎的有些刺眼。
“好。”韩因终于让步,“不过,我们得约法三章。”
“第一,你只许给他治病,别的时候,不准有接触。第二,如果他伤愈,就立刻将他驱逐出族群。第三,不能叫他原来的名字。”
“一言为定。”银翘开心地在地上蹦了蹦。
“不过,这第三条是怎么回事?”她答应完了,才忽然反应过来。
韩因沉默了一会,才解释道:“我怕他记忆恢复,更怕你……想起之前的事情。”
韩因此言,不啻于给裴彧心中扔下了一枚火药。
果然,曾经的他认识这两个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自己在听到韩因和银翘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心头会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们曾经和他是敌是友?为什么他们出现在草原上?这个男人对自己隐隐的敌意,又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问题如同草原上疯长的叶子,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裴彧思考之际,眼前却白光一闪。
原来是女人衣服带起的亮光。、
紧接着,银翘便转到了他的面前:“咦,你怎么跑出来了?”
裴彧感受到,除了银翘温柔的视线,还有一道灼灼的目光,也锁定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