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她没有想岔,秦姨母她果真更中意冯知薇做她儿媳。否则,又岂会叫她搬到她的院子去住。儿媳有了身孕,身为婆母,固然是百般关照的。
她以前听林书嫣提过,每当林家的姨娘怀有身孕,她家老太太总是嘘寒问暖,盼着她们能生个子嗣出来传宗接代。
想必秦姨母也是如此。那徐青章心中又是如作想?他叫人找来的大夫,是否也被唤去给冯知薇请脉?兰姝心中一片酸涩,在望青居的门口竟又哭出了声。
美人垂泪,梨花带雨。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1]
“表小姐,秦夫人唤您过去,劳烦您移步玉琦院。”
身后来了一俊俏丫鬟,虽已作妇人装扮,可也能瞧出面貌与身段都很出色。
兰姝徒然止住了哭声,往后望去,仙娥噙泪,还未回神,好半晌才记起她是何人。
徐冰涵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淡淡道,“秦伯母可说了有何要事?”
“这,奴婢就不知晓了,想必是夫人惦念表小姐,表小姐来家里做客半月之久,夫人亦是时时念叨着表小姐。”
这话一出,纵是兰姝也听出来其中的弦外之音,无非是说她一个外人,来徐家住了这么久还不去拜见她这个未来婆婆。
“走吧,姝儿,我跟你一起去。”
“这,三小姐,夫人只邀了表小姐一人。”
绿裳当初在老太太身边一呼百应,纵使后来遇人不淑,磋磨了几年。可回了徐家,主子得宠,她的地位又跟着上来了,此刻她的语气强硬,似是想将兰姝逮走一般。
“哼,我竟不知,她秦氏如今越发得脸了不是,赶明儿这国公府岂不是要改姓秦了?”
秦可玉不会掐指捏算,不知晓徐冰涵在兰姝身边,但绿裳脑子灵活,明白徐冰涵如今盛气凌人。若她与兰姝一同前去,势必会搅和自家主子的事,便做主将她剔除在外了。
外嫁女的底气大抵来自娘家,可三小姐在徐家十几年来如同透明人一般。却不想一朝出嫁,不仅夫家看重她,就连二老爷都想百般补偿她。也算得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故而她光鲜亮丽,一介平妻,竟能与诸多诰命夫人有来有往,徐府下人自然也不敢拿乔她。
“表小姐,您看……”
“涵姐姐,姝儿先去秦姨母那儿了。”兰姝吸了吸鼻子,她晓得秦氏怕是有话要与她私底下说,而且这怕是相当不好的训导,可她毕竟是徐青章的生母,她如何能反抗自己未来的婆母?
“也罢,姝儿,涵姐姐在挽棠阁等你,有事便让小瓷来通报姐姐。”徐冰涵口中的话虽是对兰姝说的,可最后一句却是在提点绿裳。
绿裳也是个人精,如何没听出来徐冰涵的弦外之意?但她这会却是如鹌鹑一般,一言不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存活于世,世人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存在。她只一个婢子,万万是不敢同主子叫嚣的。
如兰姝所猜,秦可玉如今的确更为喜欢冯知薇。只是兰姝没料到的是,她刚踏入玉琦院的厅堂,便被按着臂膀屈膝下跪。
同为姨母,不说宛贵妃待她如亲女一般,便是不喜徐青章丝毫的肖氏,她亦是没有让自己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凌小姐,你可知错?”
坐在上首的正是兰姝日后的婆母,徐青章的生母,秦可玉。同兰姝初次与她相见时大为不同不同,她那粗糙的面颊和双手,将养了这么长时间,虽不及兰姝肌肤这般吹弹可破,可也变得水灵了不少。乍一看,与保养尚好的肖氏不分秋毫,半点瞧不出来她曾在外庄上待了二十年,干了廿载春秋的农活。
兰姝方才哭过一场,此刻眼圈泛红,扇着羽睫颤了颤,她确实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可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却让上面的人更为恼怒,秦可玉眼神一眯,端着茶盏的手重重一放,屋里立时响起清脆的磕碰声。
紧接着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好孩子,别怕。”
兰姝虽没抬眸瞧,可也知她这位未来的婆母,此刻正拉着冯知薇的手宽慰她,同她方才严声呵斥自己的模样天差地别。
“娘,薇儿无碍。”
是了,冯知薇早在她成婚之前就已进了徐青章的院子。她俩早已是婆媳,比她和宛贵妃更甚,俨然亲如母女。
“凌小姐,今日叫你前来,是想问问你,你还想不想与我儿成婚?”
兰姝不明所以,她原以为秦氏叫她来是要规训她几句的,可眼下听她这番话,却似乎与她所想偏差甚大。
见兰姝呆呆地怔在原地,秦可玉没好气地继续说,“凌小姐,我知章儿对你痴心一片,故而你进府这么久,我也未曾唤你来我跟前立规矩。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利用他对你的宠爱,竟想除去我的宝贝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