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嗯”了一声,低头走进那矮小的木门。
说出去没人敢信,堂堂一国之君,此刻竟要偷偷摸摸进后宫,倒像个翻闺阁女子后院的浪荡子。
干净的皂靴踏在昭阳宫的石砖上,细碎的声音因安静而被放大了数倍,段熠的步子微顿,随后轻抬轻落,刻意放低了声音。
待走到寝殿外的廊庑时,门外并无一人,他眉心一沉,正要进去,余光瞥见转角处的一人。
徐嬷嬷正要来找兰婳,询问她明日早膳要提些什么,谁知竟看到皇帝出现在寝宫门口,第一眼还以为是被灯光迷了眼,待走进几步看清后,方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于是乎下意识就要出声,男人立马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徐嬷嬷止住就要溢出的话语,呆看了一眼,垂下头去,思绪万千。
前阵子主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争一争,借着御前的姜掌事,皇帝也确实来了趟昭阳宫,后面又赏了红玉珠串等物件儿,本以为要好起来了,这一晃便是一个月没见着人再来,料想这回要没影儿了,今日竟来了!
只是按理来说皇帝出行身旁伺候的宫人不下数十人,怎么这次……身边只跟着一位总管太监?似乎不像是寻常出行,倒像是……
她心里这样想,是存有疑惑的。
只见皇帝抬手拨开门帘进去,李忠则在门口守着,见着她也是微笑着,很是和善,倒让徐嬷嬷愈发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屋内兰婳看故事看得入神,原来这庙里的男子是只受了伤的狐狸,狐狸妖媚,化成人形也是神骨秀逸,俊美非常,狐妖又善食人的精气,与那女子结合是为了疗伤,偏那女子为之容貌所倾倒,情难自抑,最后活活虚弱而死。
她看完最后一字,咂舌不已,天下竟有这样痴傻的女子,单凭一张脸就可以将自己豁出去,她父母若是知道了,定要伤心不已。
想着,她又开始脑补那男狐到底生得何等相貌,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多半是这故事为了吸引人而刻意夸大了。
此书作者脑洞不仅大,就连文字功夫也很是深厚,描写到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场面时也是极尽精细,再结合着之前徐嬷嬷塞给她的那本小册子,看到这部分时可以说是举一反三,再隐晦的文字也不在话下。
想到这儿,她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洋洋得意起来。
黄花梨四季如意屏风后,皇帝的矗立在那定定地望着,透过屏风看着满绣花帐床上的女子,时而认真,时而轻笑,那秀长的烟眉拢在一起,好似江南烟雨,温婉之下仿佛带着几丝浓愁。
“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
听到声音,兰婳警觉地将书合起藏在被褥中,以为是徐嬷嬷见她又痴迷起来,要来收东西了。
可略微回味,便察觉方才那声音似乎不是女声,而是男人的声音。
她还没来得及听出是谁,便看见皇帝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第32章 被抓包
烛火照耀下, 段熠身上的墨黑缂丝腾云祥纹织锦常服上的金线泛着淡淡的金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眸正灼视着她。
许是过了太久闲散日子,对突然闯进来的皇帝, 兰婳竟忘了要行礼,呆楞着坐在绣花床上, 背后还枕着松软的满绣靠枕,看上去颇为舒适。
段熠见她发愣,也没气恼, 踱步向那绣花床走去, 等人到了面前, 兰婳才清醒过来。
正欲下床穿鞋, 男人就顺势坐了下来,压住了她身上盖着的被子, 压下眉头,
对着那灼灼目光,兰婳心如擂鼓,这下……她好像连行礼的机会都没了。
讪讪笑了一下, “陛下怎么突然过来了,臣妾都没能好好准备着, 让您看笑了。”
果真是人在尴尬的时候, 说这些客套话最好使, 只要她认错速度快, 就不信他还好意思揪她小辫子。
兰婳因心中慌乱, 面上强装着苦笑, 落在段熠眼里又成了另一种意思,连带着她说的话都添上了几分别的意味。
也是,冷着一个月没见, 这女人心里有些委屈也是正常的,想对他撒娇卖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演技拙劣了些,藏不住脸上的担忧,
本以为她在宫里吃好喝好,如今看来却也不过是□□凡人,哪能没有喜怒哀乐呢。
想到这,他的语气放软了些,“朕路过这里,进来看看,你方才在藏什么?”
他指了指她的手,示意她方才手上拿着的书。
说起那被藏起来的《八方杂谈》,兰婳脸上瞬间变得嫣红一片,笑容怪异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