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婳是从金罗国来的外族人,这样的皇室丑闻本不值得一说,且王太后与皇帝关系不睦,更不必提及,因而兰婳乃至身边的徐嬷嬷等人都不知道旧事,韩昭仪也是从方才那太监的口中的称呼而推测出来的。
韩昭仪眼中眸色晦暗,意有所指道,“听闻先太子有一子,算算年纪,今年应当是四岁。”
兰婳闻言瞳孔轻轻收缩,方才那孩童看上去也就三四岁的年纪,韩昭仪这话别有深意,倒是比她先前的猜想更加合理些,如此一来,自己竟是错想了,
平白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事,结果竟是一场误会,说起来怪没脸的,她悻悻然蹩了蹩眉头,好在这事没和别人说过,让她烂在肚子里就行了。
又听身侧之人提醒她,“王太后一直不愿承认陛下的帝位,哪怕陛下如今稳坐龙椅,那些史官对去年戾王篡位一事记载得有失偏颇,个中言语意指陛下得位不正,陛下对此虽表现得不在意,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我告诉妹妹这些是让你心里有个底,一会儿面对那位久居深宫的王太后也好知道如何应对。”
当然她的目的是进一步彰显自己的诚意,让兰婳知道,在宫中她有势力,有人脉,有地位,那些膏药首饰都是虚的,自己背后的靠山才是实在的。
兰婳也猜到几分她的意图,故而恭敬道,“谢过姐姐提醒。”
这一声“姐姐”算是认可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骤然间得知如此多惊人的信息,兰婳一时间难以消化,这样的事不难打听得到,只是谁会去想当今皇帝是不是正统的问题呢,成王败寇,尘埃落定。
她呆愣着跟着韩昭仪进入正殿,丝毫未察觉身后有灼灼目光正看着她。
与正殿大门相隔十来米处,一青衣男子止步于此,看着前方倩影消失在朱红的漆金门处,步摇金饰碰撞发出的轻灵声逐渐淹没在来往人群中,凝视的视线这才收回。
引路的太监战栗着,不知这位殿下方才怎么突然停住了脚步目视前方,那前头可是宫里头的娘娘们,别说外臣,就是他们这些没根儿的也不能直视宫嫔的。
他心中发麻,小声催促着,“二殿下,时辰不早了,奴才先引您入席吧。”
贺璟淡淡道,“嗯,”说话时面容柔和,着实是自带一股儒雅的气质。
后宫嫔妃们的位置先于外臣与内命妇,即便像兰婳这样低位的嫔妃,与皇帝相关,那便是君,这一点尊卑分明,
故而走至席位的那一段路上,有不少贵妇淑女起身向她行礼,甚至一些身着诰命凤冠服饰的老夫人都起身了,这着实让她觉得有些负担不起,忙连连回礼。
她战战兢兢地走至自己的席位坐下,心中那股尴尬的感觉才落下心头。
入席后,便不得随意走动,否则便会引人注目,特别是还要应付无数道投来的无名目光,以及其他妃嫔们不善的眼神,哪怕身旁有徐嬷嬷陪着,兰婳仍觉得如坐针毡。
蒋嫔是后宫最高位的妃嫔,居于左边第二席,前面应当是陛下的亲弟弟贤王和乐阳长公主,这两人徐嬷嬷倒是和她说起过。
贤王名唤段琛,是皇帝的亲弟弟,自然不用远去封地,皇帝登基后,赐居京城,却仍可收着封地的税赋,太后又对这位幼子格外疼惜,多加照拂,准其随意出入宫廷,兄长与母亲保护下,养成一副不谙世事的性子,是锦衣玉食、富贵生活,又整日吟诗作对,舞弄风月,风流之名早已响彻整个京城。
而乐阳长公主背景不显,生母不过是先帝后宫的一位美人,一夜恩宠有幸生下她,其后便再无晋封,因先帝专宠贞懿皇贵妃,子嗣不丰,去岁政变后,兄弟姐妹便更少了,段熠对这位不甚亲厚的妹妹也格外厚待。
此刻饶是她能避开蒋嫔锐利的目光,也不得不被前面贤王的动作所吸引。
第19章 百花宴(三)
只见那身着宝蓝色华服,头戴金质玉冠的男子,正捻起一颗葡萄,讨好似的逗弄着身旁侍立的宫女。
从她的角度看去,他与段熠眉眼生得有些相似,都是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骨骼分明,大约是他爱笑,中和了五官的凌厉,显得更加柔和,
而某人平日里冷着脸,就算是笑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像是临死前的幻视,与眼前的人气质截然不同。
贤王长相俊美,说话时那双眼眸深邃如星月,兰婳不知他与宫女说了什么,只见那宫女面染红晕,姿态扭捏,欲拒还迎地吃下男人递至嘴边的葡萄,又羞答答地望着他。
兰婳眉心皱起,看得肉麻,如此作态的男人她在话本子上见多了,薄情郎的做派,一场宴会后定又将人抛掷脑后,极尽风流,生有这样妖孽般的容貌来骗年轻姑娘们,长得再讨人欢心又如何,这样想来还不如皇帝那样冷冰冰的看着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