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几日对他,极其敷衍。
就应该早些成婚才好。
嵇成忧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驱散心中绮念。
两人领着奉礼物的仆从,从祖母院中走到微雪堂。
微雪堂已经布置的焕然一新,寝堂完全变成了新房的模样,院中每个角落都充满喜气洋洋的气氛。
阿蒲蒻当然没有提前住过来。嵇成忧在冲梧院歇了几日,又搬了回来。成夙的院子里满是刀枪棍棒,一张纸一支好用的笔都难找。嵇成忧和西北沿途的州府几乎每隔几日就有书信往来,私下还有英王从南边送来的邸报要答复,他索性又搬回微雪堂,暂且在书房将就几日。
阿蒲蒻把一只灯影绢人塞到他手上,示意他跟她玩。
她拿手中的绢人碰了碰他的手,“二公子……”
少女娇声说着随口编的唱词,嵇成忧便抬起绢人和她的那只凑到一起,两只绢人额头抵额头,鼻子碰鼻子,甚是亲昵。
他的整个人也朝她靠过去,男子温润的气息萦绕。
少女忽地把脸往旁边一偏,机灵的躲过了他的吻。
口中笑嚷道:“二哥!不是这么玩的!”
嵇成忧微笑:“我应该如何?”他一脸虚心的跟她请教。
“‘她’和‘他’才刚认识呢,”阿蒲蒻牵引绢人衣袖上笔直的细线,绢人就在她手中翩翩舞动起来,她笑吟吟的道,“你应该说,在下没有娶妻纳妾的打算,像你这般来自山野蛮荒、姿容平凡又孤陋愚钝的女郎,可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咯咯笑着说不下去了,手中绢人一抖一抖的,跟着手肘的起伏,把他握着的那只绢人款款的压下去。两片色彩明丽的纸绢亲密无间的挨到一起,在她的笑声中若即若离。
小娘子的心情好,人也变得分外顽皮,总是忍不住戏弄于他。
嵇成忧无奈苦笑,不管她怎么促狭的催他,他也不说。
突然她面前一空,只见他抽回了手,旋即把少女抱起来放到椅中。
“那不是我想说的话。”
青年在她面前单膝屈跪,仰首看她,快活、温柔的笑意从俊朗的目中溢出来。
“在在下心中,娘子聪慧美丽无一处不好,无一不让我心悦钟爱。”
光风霁月的郎君以一种卑微、诚恳的姿态,在心爱的女子面前表露爱意。
阿蒲蒻红着脸微笑,他破坏了她预想的戏折,可她喜欢听。
相似的情话,不论他说多少遍,她都觉得不够。
果然,心悦一个人,会变得越来越贪心。
喜悦来得太过强烈,太多太满,满到了极致,不仅会漫出来,还会让人隐隐生出惶恐,唯恐得到的会顷刻失去。
这种跟随喜悦而来的不安感,是她以前从不曾有过的情绪,她还不知道该如何掌控,只得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和欲望,比如,想要亲吻他的冲动。
阿蒲蒻举起绢人,着染粉色罗裙的绢纸少女翩跹而舞,从青年光洁的前额、隽秀挺拔的鼻梁,宛转而轻柔的划过,落到他殷薄的唇上。
薄如蝉翼的绢纸,被他的呼吸声吹得颤动,宛如情人的怦然心跳。绢人继续下落,曼妙的舞姿坠了下去,落到他手中的绢人身上,两只绢人的脸儿相贴,唇儿相碰。
嵇成忧直起半跪的身躯,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不容她再躲避,炽热的口息含住少女香软的唇舌。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从两人拿着绢纸的手中响起。
阿蒲蒻和他分开,低头一看,嵇成忧手中的绢人断了一截。
她“哎呀”懊恼,想也不想嗔道:“二哥你把它弄坏了!你得赔我!”
可是明明是她往下压得用力了些,才把它压断了。
嵇成忧有口难辩,只得承诺一定帮她修好。
到了春日宴这天早晨,嵇成忧到鹤延堂跟她说,那只绢人已经修好复原了。
阿蒲蒻把手伸出来。
“不急,等你从宫中回来找我要,你好好检查了再拿走,再坏了莫赖到我头上。”嵇成忧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
那日他才刚刚浅尝了一口芳泽,就被她无情的推开。她转头就忘了,他还耿耿于怀,记得她欠他的。
小娘子眼中眸光轻闪,绽露出慧黠的柔色和笑意,乖巧的答应下来。
…
阿蒲蒻随祖母入宫参加春日宴,嵇成忧把她们送到宫门前。在那里遇到正在宫门处值守的周缨,两个郎君都像忘记了上元那日的事,颔首过后各自别过。
殿前司的侍卫受蔡翁之托,请嵇成忧到紫宸殿面圣。
祖母和阿蒲蒻乘坐的宫轿远去,嵇成忧挪回视线,眼底深处变得沉凝。
到了御前,蔡翁一见到他,就笑着恭喜他重获起用。嵇成忧神情淡然一如往日,从蔡翁手中接过委任文书,浅浅看了一眼便纳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