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武课教习均与宇文贽相熟,那程钊甚而曾在宇文贽军中任掌兵副使。如今应新朝皇帝的要求,来执掌国公世子的武课。俱是心知,只个来点卯而已,将宇文世子诸般武艺皆有精进等情况,写到文书内,好叫皇帝掌握。
至于伴读徐晚庭,却是有个月考旬考的任务,几位教习稍微有些犯难。
因伴读学举考以来,与课业相关的文武教习师尊们,已对入了私习名录的生员们了解甚透。
这徐晚庭,早有了个“头名、貌美、文课待考、武课了了”的名号。更因“坠马养伤”的因由,缺课堪堪一月,师尊们便都有个“此子麻烦”的印象。
这回见了面,几位教习导师心中暗道,确实貌美。却见他身量瘦小,又是担心,那月考旬考等任务都不轻松,这小伴读却如何能完得成?
徐菀音向几位教习见过礼后,望向一旁的宇文贽。依礼,她应称呼他为少主。便招呼道:“宇文少主,晚庭这厢有礼。”
却看那宇文少主侧着脸儿,竟连眼神都未朝这边转一下,道:
“徐公子有礼。”
语气虽恭,却极是漠然冷淡。
徐菀音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阵似酸又涩的感觉。
心道怎生这般奇怪?自己却在心内翻了个小小白眼,不再去看他。
主师顾琰正要例行训话时,却听马蹄声得得,一匹白马竟直接从那校场围门处奔了进来。
徐菀音正奇怪,心道怎会还有人来,还那般不知规矩地骑着马长驱直入。却见几位武课教习已齐刷刷地下跪道:
“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李琼俊满面笑容,从马上一跃而下,姿态潇洒飞扬,大步走过来时,老远就道:“平身,诸位大人不必多礼……”
那宦官出身的薛齐已躬身上前,将太子的白马“玉逍遥”牵到一旁马栏处拴好。
太子对宇文贽笑道:“宇文兄,顾大人今日来了你处,孤却是少不得他,干脆一道过来,也好看看你现下的功夫如何了。”
宇文贽心潮涌动,却是面色如常,笑道:“殿下又来考较我么?”
那太子已是笑眯眯地望向了徐菀音,道:“孤最多能考较考较徐公子……徐公子,孤听说你身子又有些不爽利,今日可是好齐整了么?”
徐菀音却哪里知道面前这两位,一个太子爷一个世子爷,心中都藏了些哪样的小九九。忙下跪道:
“参见太子殿下……”
那太子却跟闪了腰似的,居然做出一个几如滑跪的姿势溜到她身边,竟是丝毫不加掩饰地,两手扶住她肩,便将她扯了起来,一边道:
“徐公子莫要如此大礼,你我乃是同窗,日后都要在一处就学的,若见了孤便跪下去,孤又是个爱还礼的,便你跪一跪孤,孤又还一还礼,如何了得,哈哈……”
笑声爽朗,身旁几位武课教习跟着一同讪笑。
宇文贽眼底却闪过一丝锋利的寒意。
太子仍是盯着徐菀音,压低了嗓门,柔声问:“徐公子,你还没告诉孤,你身子可好齐整了?那日你还昏迷着,孤去看你,隔着帐子都觉出你气息那般弱,脸色白得吓人……”
宇文贽在一旁听着,神色虽未变,眼神却愈来愈是黯沉,直如深渊邃潭。
竟是未有人告诉过他,那太子曾去探视徐晚庭,而且贴到了“隔着帐子”那般近……
宇文贽倏然觉得,心中仿似有人用滚热的刀刃划过,又是灼烫、又隐约带了些酸苦之意。
他听不得太子说那话!想起太子便只隔了个纱帐,看着他……那个曾在他怀里紧紧抱着、深深吻着的徐晚庭……宇文贽就觉得胸腹中有火,在一漾一漾地烧!
可那太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侧着他那高大挺阔的身躯,似将徐晚庭娇小的身子整个罩住了一般。太子声音虽低沉,却一句一句都透进了宇文贽耳朵里:
“那日在崇文馆,见你来,孤实在高兴……”竟是窃窃私语、如叙情话一般呢喃起来。
几位武课教习早已不敢立于当地,悄没声地退了个干净。只剩宇文贽站在那处,静静聆听。
太子旁若无人道:“……孤本打算下学后请徐公子去青江游船……”
宇文贽一愣。
徐菀音本被太子这番喁喁细语弄得又是尴尬、更彷徨无措,乍听他说到,那日下学打算请自己去青江游船,也是惑然不解,那疑惑便从神色中流露了出来。
太子那双眼始终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徐菀音,看她突然神情有异,忙停了自己的话,体贴问道:“徐公子,你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