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看着脸色发沉的傅云修,脸上十分为难,“公子……”
给阿满用好的药他没意见,可是这银子……
若是以前还在侯府的时候,别说二十两就是二百两,公子也能随随便便拿出来,可现在……
傅云修晓得馒头的心思,沉吟片刻,取下身上一直挂着的那枚玉佩。
“把这个当了吧!”傅云修说:“顺带着在给阿满买身得体的衣服。”
“公子?”馒头不愿意接。这可是老爷留给公子唯一的遗物了,这些年来一直贴身带着,从未离开过身边。
“当了吧!”傅云修说。
一块死物而已,还是活着的人要紧。
“可是公子……”馒头想再劝劝,可是眼下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心内不舍,但最终,馒头还是接下了玉佩。
到了当铺,馒头想了又想,还是将玉佩当了活当。
他想着等将来公子有钱了,还可以将这枚玉佩赎回来。
活当不同于死当,当铺的活计看馒头行色匆匆,衣服上又有血迹,便知道他是着急用钱,所以一个劲儿地压价。
最终,馒头只拿到了八十五两银子。
馒头去成衣店给阿满买了件衣服,又去马车行租了辆马车。
等再到医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医馆已经打烊了,只有楼上的内室还亮着灯。
阿满拿着东西上楼,一眼就看见坐在阿满床前的傅云修。
他面对着阿满,背着光,馒头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愤怒。
是的,愤怒。
哪怕是公子得知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
“公子,”馒头上前,在傅云修身旁站定,垂眸去看躺在病床上的阿满。
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近乎苍白,那双水洗过的眸子此时仅仅的闭着,眉头更是紧紧皱起,也不只是痛的还是怎样……
视线下移,阿满盖着被子,其实看不出什么,只是那膝盖处明显不同寻常的鼓起,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在阿满身上发生了什么。
明明今早还是个能走能跳,健健康康的人。
当然了,比起馒头的不忍,公子的内心的愧疚怕是更多。
馒头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反倒是傅云修先开了口。
“馒头,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太乖了?”
漆黑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低沉而空荡,好似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公子,您别这么想。”馒头说。
“你说,如果我再强势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如果他再强势一点,是不是他说的话,别人就能听进去了,阿满就不用受这样的罪了。
这话,馒头不知道怎么答。
因为医馆晚上不留人,当晚,傅云修便和馒头用马车将阿满带回了家。
馒头带回来的八十五两银子只够买四盒药,大夫知道他们手头拮据,也不强求,只说那四盒药只够用一个月,虽说做不到彻底不留疤,但至少不会太过明显。
大夫说好了用法用量,顺带着还给了几包治暑气的药,叮嘱傅云修,今晚上要特别关注病人的情况,若是有发热,要及时送医。
两人笨手笨脚的将人带回房安顿好,其间阿满醒来过好几次,但最终因为麻沸散药没过,沉沉睡去。
收拾好一切,馒头看着自家公子有些发白的脸色,说道:“公子,您去睡吧,阿满这边我照看着。”
看傅云修无动于衷,他又说:“您今日都奔波了一天,得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我想亲自等她醒来。”傅云修说。
晓得自家主子的脾气,馒头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那我去烧点热水,阿满早上做的馍还有剩的,您多少得吃点东西。”
馒头出去后,屋子里就只剩阿满和傅云修两人。
夜色如墨,静谧如水。天上的点点星子隐于浓云之后,等待大雨的来临。
穿堂的风吹的灯火闪烁,傅云修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就如他此时的心情一般五味杂陈。
一如他方才所言,阿满的无妄之灾,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自己一再的忍让,才让对方得寸进尺。
既然她不遵守约定,那他,也就没必要在扮演母慈子孝的可笑戏码了。
须臾,馒头端着热茶和热好的馒头进来,给傅云修斟了茶,“公子,喝点茶润润嗓子吧!”
傅云修接过茶拿在手里,手指在上面摩挲着,半晌,他终于开口,“馒头,老三送来的那些上等宣纸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