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都是商家,还有不少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人虽比不上集日时熙熙攘攘,但也不少。
傅云修方才还松弛的心,现在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他甚至有一种立马让阿满送他回去的冲动。
如此细微的转变,阿满却全都看在眼里,尤其是看到傅云修扶着轮椅把手的手青筋暴起。
“公子,其实您不必如此紧张。”阿满稍稍俯身,用只有傅云修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讨生活养家糊口的,别人的生活其实对他们来说并无多大的吸引力。”
长庆街在邕州都算不得繁华,这里来来往往做生意的,平头老百姓居多,自家的温饱尚成问题,又哪有空余的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呢。
更何况,傅云修这一身穿着就能看出他出身不凡,这样的人,即便是身患残疾,也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又有什么好嘲讽和看不起的呢。
不得不说阿满是将傅云修的心理手拿把掐了,听他这么一说,傅云修也开始正视起街上的行人,他发现无论是商贾还是行人,大家都行色匆匆,根本就没人会注意到他。
而且,那怕有人看出他的残疾,也只是匆匆瞥一眼,就好似看见人吃饭喝水一样,寻常又自然。
所以,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傅云修不敢苟同,因为他确实见过别人的怜悯,可惜,嘲讽,如此种种。
然即便如此,傅云修心底的抗拒还是稍稍改变了些,表情也不再是冷冷的。
阿满此时满心思都是傅云修,他的转变,她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心下更加笃定自己赌对了。
其实早在梧桐苑问公子时,她就已经看出了公子的动摇,否则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推公子出门。
如馒头所言,公子自幼时腿伤残疾,如此天之骄子的一个人一夜之间陨落,任是换谁都受不了。
所以少年时期的敏感多疑,让他将自己封在龟壳里面,抗拒和外人接触,更抗拒外面的世界。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当年的少年早已成长,经历过许多变故后,他的心态也早已发生了改变。
只是在龟壳里待的久了,他自己习惯了,没人提醒他,他也就忘了出来。
而阿满看出了他的动摇,也看见了他的顾虑。
顾虑之所以是顾虑,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恐惧。
所以,她做了一个违背身份的决定,在傅云修嘴里说着不愿意的时候,强硬的推着他出来了。
如她先前所言,公子这样的人,不该困在梧桐苑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那怕他真的命不久矣,也不该长久的与清冷孤寂为伴。
而如今,傅云修已然适应别人探究的神情,让阿满明白,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阿满推着傅云修继续往前走,越靠近集市,路上的行人也就越多,收到的探究目光自然也不少。
傅云修心下虽然还有些紧张,攥在毯子里的手就没松开过,但面上却已经能泰然处之。阿满为之高兴,却又起了别的担忧。
等会儿到了集市,该如何安排公子。
总不能真的让公子让她们一块儿卖菜吧!
公子这般光风霁月的人,闹哄哄乱糟糟的集市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而且馒头说的对,公子到底是侯府的大公子的,若是被人认出来……
阿满绞尽脑汁,终于想了个法子,悠悠开口“公子,要不等会儿,让馒头陪你四处走走吧!”
为了低声说话,阿满贴着傅云修,离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处,傅云修下意识地离她远了些,“为何?”
“等会儿集市上都是人,我怕公子被认出来。”阿满实话实说。
闻言,傅云修眉头微蹙,“不是你非要让我出门的吗,现在才想起来这茬儿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从他的语气,听得出来他对阿满的大胆还是颇有微词的,但也只是微词而已。
阿满自然知道公子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生她的气,故而也不搭腔,继续想办法,“要不,我去给公子买个帷帽戴着吧!”
帷帽既能挡脸又能遮阳,可谓是一举两得。
否则若是真让人知道侯府大公子已经沦落了到要卖菜讨生活了,这要可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然而傅云修却摇了摇头,“不必。”
语气坚定到让阿满都有些蒙,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按公子的性子,应当是不喜欢被人说三道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