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转变了话风,“不过设下机关倒是很有意思,我在议事堂听烦了那些参机冗长的公文,回来还能活动一下头脑,也是意外之喜。你若还有,明日可以再设,看看下次我要花多长时间。”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简直是在践踏她的尊严。她
怒气冲冲道:“你把我的机关术当成怡情的小游戏吗?我设机关是让你用来放松身心,缓解疲劳的吗?你可以骂我,但你不能这么侮辱我。我不和你过了……”边说边拱手,“就此别过!”
她光着脚要走,经过他的身旁时,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你这是干什么,恼羞成怒了?就因为我破解了你的机关术?”这种时候,再取笑分明是和自己过不去,他决意开解开解她,便道,“你的机关术其实很厉害,我也是花了不少心力才堪破玄机的。这种手段放在别人面前,必定毫无破绽,可惜遇上了我。我前两天刚好看过《墨经》,些许了解了其中门道,胡乱推演了一番,没想到它就开了。”
又是一次打击,“些许了解”、“胡乱推演”,还不忘吹捧了自己一番。
识迷虎着脸喊染典,打算收拾东西回离人坊,可惜声音没传出去,被他捂在掌心里了。他一手拽人,一手关上了房门,“请女郎以大局为重,这个时候同我闹和离,不是明智之举。”
识迷说怎么,“和离还得看日子?又不是成亲!”
“御史今日到了,就住在隔壁的陪院。”他压声道,“你想让他怀疑,为何我会如此匆促地成亲,又匆促地和离吗?”
识迷终于冷静下来,深知引得御史留意是大忌,所以只好先吃了这暗亏,以后再图后计。
狠狠瞪他一眼,她转身返回内寝,“外面给你准备了床榻,你就睡那里,不许进来。”
他垂着袖子问:“那我千辛万苦破解了机关,到底是为什么?”
识迷用力一哼,“你还打算邀功啊?”
“倒也不是。”他放软了语气,“我与女郎打个商量,容我把床榻搬进内寝吧。我就远远看着你,不过去,可以吗?”
第37章
可以吗?当然不可以!
也许他是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不自信, 到了夜间就想把她圈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她理解他的顾虑,但绝不纵容,尤其这可恶的奸人还破坏了她精心布置的机关术, 更是罪加一等!
所以她连应都没有应他, 转身便走进内寝。背影带着决绝, 显然是余怒未消,且不会妥协。
还好, 外寝的人没有跟进来, 洗漱过后吹灭蜡烛, 睡下了。
如此识趣,难道其中有诈?识迷竖起耳朵细听, 听了很久,不见他有动静,实在是扛不住了,就算杀头也得睡了。
这一夜井水不犯河水,第二日起身,发现他已经收拾妥当, 准备赶往议事堂了。
识迷站在碎银垂帘前看着他, 他回了回头, 淡声道:“今日事忙,御史来了要应付, 还要前往神道查看进度,可能会晚些回来。”
见她仍不说话,他笑了笑,“今晚不要设机关,要解开着实太费功夫, 我怕是没有这个心力了。”
识迷朝他的居所方向指了指,“你可以回去睡。”
他脸上浮起一点玩味,“今日初一,娘子忘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太师确实算无遗策。如今更是连机关术都挡不住他,想起这个事实,她就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还有更雪上加霜的,他临要出门前又告知她:“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命内官预先准备好酒菜,若我回来得早,娘子陪我喝一杯。”
当然这个提议用不着她答应,他吩咐完,便提袍出去了。
识迷惨然目送他,见他意气风发走在门廊上,赤色的公服上罩着墨色的皂纱,束发的金冠在日光下璀璨夺目。如果人不是那么鸡贼,也算得上公子如玉。
真可惜,难以糊弄,就显得很不可爱。识迷翻了个白眼,迈出门槛蹲在卧房门前查看机关,散落的榫卯已经被清理了,只剩两个空空的底座。她又起身去门廊上查看,更惨了,连底座都没有留下,连根拔除了。
颓然靠在廊下的抱柱上,这一刻失望得没了力气。眼尾一扫,不知何时边上多了三个身影,染典说:“真怀念小五还是小五的时候,整天就知道傻笑。昨晚我们在楼上偷看太师解机关,他的脑子到底有多聪明,解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吓得我们连动都不敢动。”
阿利刀嘟囔同人不同命,“我要是有这个脑子,早就自己做皇帝了,还当什么太师!”
三人闻言,纷纷转头赞许,“阿利刀,果然还得是你!”
这是最质朴的愿望,虽然偃人可能不懂什么家国大义,但他们的直观反映,肯定揭露了人性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