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张小鲤还有个任务,就是审核抱桃阁的女子,问她们为何要记录与恩客对话。
众人都十分惊慌,但也不敢欺瞒,只说是蕊娘一贯探听她们与客人的对话,甚至还让她们事无巨细地复述。
对此,蕊娘的解释也很合理——她说,抱桃阁虽同官员们来往甚密,这如今是好处,将来也可能是坏处。无论是做人还是开店,都要防患于未然,靠献媚,是无法真正留住任何人的,得双管齐下,这样若将来她们受了委屈,也无须她们出现,蕊娘自会整理当初的对话,替她们想办法找个公道。
这解释令她们十分敬佩,莫敢不从。
张小鲤又审了几日,发现阿姐做事实在是滴水不漏,这些女子的确是对抱桃阁的事一概不知,比起无端被审问,她们更忧心的是抱桃阁关了,蕊娘等人死了,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
张小鲤和莫天觉林存善合计了一下,同礼部的人商量一番,复了这群女子原籍,让她们不必在这风月场沉沦,众人有喜有悲,喜的是有去处的,悲的是即便恢复良籍,也无处可去的。
令张小鲤意外的是,昭华公主也不知从哪里听闻此事,派了芳菲阁的人联络了惊鹊门,说是可以收容那群女子,只是京城不缺人,得把她们带去穷乡僻壤,看她们自己是否愿意了。
怎会有人不愿,众女子莫不感恩戴德,纷纷离去。
这么一来,抱桃阁是当真人去阁空了。
张小鲤亲眼见着抱桃阁被彻底封死,虽知阿姐定然尚存活于人世间,却也心中悲凉。红眼枯骨,繁华骤冷,这世间之事物,大多如此,越是花团锦簇,越是一朝衰败。
她站在灰泥墙外,思及两个月前,腊月二十八,除了倒霉的莫天觉在房间里躺着,他们一伙人在抱桃阁围坐,彼时她还一门心思想着要寻找阿姐,丝毫不知阿姐近在咫尺。那圆桌旁的小火炉上燃着酒,面前摆着各类菜品,众人言笑晏晏……那菜还是流朱浅墨烧的呢。
不过两个月……竟才两个月!简直恍若隔世了。
张小鲤叹了口气,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叹什么气?你整日在外像只鸟儿,我与雅正日以继夜地翻阅文书,眼睛都要瞎了——我们才该叹气吧?”
张小鲤回头,却见竟是林存善与莫天觉。
林存善倒也没夸张,这两人眼下面色发白,脚步虚浮,显然是这半个多月来操劳过度了,不过倒也是,张小鲤在外跑,林存善被关在惊鹊门里,两人虽是邻居,这半个多月却几乎没怎么碰上面,话都没好好说两句。
偶尔林存善在家了,张小鲤也是喊单谷雨为他把脉,熬药。
张小鲤顺手握住林存善的手,莫天觉一怔,张小鲤却自然地说:“咦,手没先前那么冷了,你这寒症是不是真好了点?单姐姐可真厉害……”
她说罢便放开了手,林存善倒是没因病情好转而多高兴,只说:“嗯,是好了些。”
张小鲤道:“你们怎么来了?”
莫天觉道:“我们实在头晕眼花,知白便说来看看你,顺道我也想问问你春猎之事。”
这春猎,本一直是二月初举行,但因之前怡华殿那一出,太子被打入幽囚居,二皇子又被关入思过阁,皇上也说身体抱恙,便拖延至三月初八再进行。之前被邀请去迎春会的文武官员皆可随行。
春猎就在京城附近的既盈围场里举行,张小鲤为了躲这春猎,已早早开始铺垫,让莫天觉上报,说自己染了风寒,不能前往。不过令她意外的是,本以为昭华公主得知她仍在京城去不去春猎,必然会有所动作,然而昭华公主始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这下张小鲤听莫天觉提及春猎,当即一凛,道:“莫非是公主不允我不去?”
莫天觉呆了片刻,困惑道:“这与公主殿下有何干系?”
张小鲤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听莫天觉说:“是知白说,你还是决定随行去既盈围场。”
张小鲤瞪着眼睛看向林存善,林存善两手微微往下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他想必有他的道理,张小鲤只好忍耐地说:“呃,好像,是吧。”
莫天觉为这回答感到疑惑,但也没多问,恰好正是傍晚,三人便在附近的饭庄里吃了饭菜,桌上,张小鲤问及文书整理情况,莫天觉道:“整理了十之七八,多亏知白和念双帮忙——”
林存善猛地咳了一声,莫天觉有些莫名,张小鲤意外道:“池东清也在?”
莫天觉道:“是啊,他过目不忘,又无党无派,再适合不过。”
张小鲤点点头,说:“那名单岂非已整理得七七八八?虽不该问,我的确很好奇——太子的人多,还是二皇子的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