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易将今日从陈极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她:“据说他惹怒了他的祖父与大伯,这才被赶出了建康。至于为何会到彭城郡做郡丞,陈极也不大清楚,谢霁他有任命文书。”
桓灵:“难道是谢氏在彭城这边的人为他运作的?那时候新政还未推行,他又素有才名,想做官很容易。”
梁易:“陈极将消息转告给了谢氏在彭城郡这边的人,至于是否告知建康的谢章等人,就看他们族里自己的意思了。”
桓灵点点头。其实她也不想谢霁死,妹妹的孩子才来到人间两个月,生父就因为救孩子的舅舅而重伤离世,总不是好兆头。
于情于理,她都不希望谢霁撑不过去。
——
彭城郡在淮水以北,但大夏偏安南边。就算是国土北部的彭城郡,也算不上极寒之地。但冬日仍然寒冷难熬。外边是呼呼的风声,吹得驿站不甚结实的窗户哐哐作响。
就算围了厚厚的帐子,床榻里边也不暖和。桓灵把两只小脚挤到梁易两腿之间取暖,人也贴到了他身上,软滑细腻的小手从他的衣襟伸进去取暖。
身侧的男人转头便覆了上来,埋头便亲。
女郎那被温暖包裹的小脚踹他一下:“下去。”
梁易讪讪停住:“我以为你想要。”
桓灵抵住他的胸膛:“没有,我是有些冷。再说了,现在这个情况,我哪有旁的心思?”
梁易重重躺下去,又将女郎楼在怀里:“别担心,就算谢霁真的没撑住,也不会有大事。”
桓灵:“明日你起的时候也叫醒我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我知道三郎,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翌日,出发之前,桓灵叫人找出了一根百年老参。这原本是她带着以防万一的,没想到现在竟然给谢霁用上了。
临走之前,她朝桌上的那封信看了又看,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带上。
冬日太冷,虽然桓灵骑马已经很熟悉,但也不愿意受冻,梁易也随她一起坐马车过去,门窗紧闭,很快来到城外。
桓煜守着谢霁一夜未睡,看着憔悴得很,但眼里冒着兴奋的光:“大姐姐,大姐夫!谢二他醒了。”
桓灵忙问:“人如何了?意识清醒吗?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情况还是不大好,伤口太深,他一直发高热,醒了也不说话,现在又把眼睛闭上了。”
桓灵看着一脸疲惫的弟弟,对梁易道:“叫人给他送些吃食来吧。”
“大姐姐,不用了。我现在吃不下。”桓煜很苦恼,“我宁愿死,也不想欠谢家这个人情。”
桓灵听不了这个,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傻话?人情总能还给他们,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怕谢家以此威胁,会对二姐姐和两个孩子不利。”
“说到这个,”桓灵拿出来那封信,“你瞧。”
“是孩子们的手印,可真小!”桓煜终于有了自己已经做了舅舅的实感,他把那张纸上下左右转着圈看了一遍,宝贝得不行,然后才把那封信看了一遍。
桓灵道:“我带了一根老参,已经叫人送去军医那里,让他安排着给谢霁用。你们陪我去看看他吧。”
营帐中,谢霁仍是很虚弱地趴着简陋的木板床上,他背上的伤口太深,完全没法躺着。
几人刚进去的时候,他是闭着眼睛的。听见动静之后,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大姐姐,大姐夫,三郎。”
他的嘴唇极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脸色也泛着灰白。桓灵张了张嘴,最终没有驳斥他这样称呼,微微点了点头。
桓煜问他:“我一向厌恶你至极,你为何救我?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劝二姐姐与你和好,再去做你谢家妇,更不会让孩子随你姓谢。”
谢霁虚弱地笑了笑:“三郎,你不用、不用担心。我从未、如此、如此作想。只是,你死了,她会非常、非常难过。”
简单的一句话,谢霁却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桓煜吓坏了:“你、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他真怕眼前人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
“我怕再不说,真的没、没机会了。是我、是我对不起阿荧。若是我、我死了,你们就告诉她,我做了错事,死不足惜。孩子姓桓,我别无二话。他们孤、孤儿寡母,一定、一定颇多艰苦,还劳烦你、你们多加看顾。”
他心存死志,气息奄奄。桓灵不想他就这样死了,和桓煜对视一眼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从怀中掏出了那副图,缓缓展开。
谢霁起先没反应过来,见桓灵和桓煜都面色复杂,这才明白了:“这是孩子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