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梁易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反倒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位桓氏三郎,满面怒容拳头紧握,恨不得冲出去飞到对面的船上将人狠狠打上一顿。
陈极松了一口气,作为彭城郡的郡守,他自然希望这些匪徒能够接受招安,不再出大的乱子。若是真要剿匪,几万人在彭城郡打起来,必定尸横遍野民不聊生,说不定陛下还要追责他未及时上报之责。
他对着小船上的人大喊:“小贼,陛下肯招安尔等已是厚德之举,你们竟还不心存感恩。我乃彭城郡守,安王在此,且叫你们能做主的出来回话。”
那人冷冷一笑:“见我们当家的,你们还不配!”
船队慢慢抵近,梁易朗声问:“陛下招安,不用困于一湖心沙洲,能到岸上安居乐业。你们因何不愿?”
“我才不信你们的鬼话!”那人左手慢慢举起,比了个手势。
桓煜扯了一下梁易的衣角,他抬头一看,沙洲上的人已经列做两排,举起弓箭齐齐对准了他们。
小船上的人仍在大声威胁:“退后!不然我们就放箭了!”
陈极不想他们打起来,开始威逼:“本官奉劝你们不要做以卵击石的蠢事。你今日若敢放箭,明日整个沙洲都会不复存在。你们没有一个人能有活路。”
水匪在沙洲盘踞多年,一直与官府相安无事,连劫掠百姓的事情都几乎没做过,又怎么会冲动地对着朝廷重臣放箭。列队举起弓箭,只是见他们此行人少,想以此吓退他们。
梁易的目的是招安,并不想起更大的冲突,就道:“给你们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我会再来请你们大当家的一叙。”
——
知道可能要打起来的时候,桓灵非常担心。让自己的妻子为自己担惊受怕,是为人夫君的失职,梁易心里很内疚。
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桓灵也善解人意,还温声劝他:“我不是要有意干涉你的正事,我只是觉得,他们没做过什么错事。如果能招安,最好还是招安吧。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下令剿匪可以吗?”
他如今位高权重,随意的一句话便可以定人生死。所以,行事需要格外谨慎多番考量。
女郎知道梁易在战场上杀过许多人,但那或是两国之间争夺领土的厮杀,或是对为非作歹之徒的剿灭。
若是杀掉没做过什么错事的两万余人,杀孽实在太重。
梁易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放心,我明白。”
但这三日,他也做足了水匪不肯接受招安的准备,迅速召集了附近诸郡的人马,加起来有三万余人。同时,他派遣了几个彭城郡当地熟悉地形的士兵,从水下暗中潜入沙洲,摸清了上面的大致地形和主要路线以及人员分布。
“启禀将军,据估算,岛上的人数的确超过两万,至少有一半妇人,且还有老人孩童。精壮的青年男子,应不超过七千人。”士兵犹豫了一瞬,“但有许多妇人与男子一同训练巡逻,人人皆兵。”
梁易大致了解了情况,三日之期未到,这几日都带人轮流在湖畔守着,那群水匪也没有闹出别的动静。
守在岸边的主要官员,没有一个人希望真的要去剿匪。希望真能如他们所想吧。
但附近诸郡派来的援军可不这么想。本来最近没有战事,立不了功,军职就难以往上升。而且,同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大家的才学都一样的好,那就显不出谁的优秀来。
可若是先生发现其中有一个学生是通过舞弊得来的成绩,实则是个草包。那先生一定会看其他学生更顺眼些。
他们其他诸郡不就是并非草包的那些学生吗?
彭城郡闹得越乱,越能衬托出他们的治理能力。因此,他们对剿匪一事其实是乐见的,但碍于梁易,什么都不敢表露。
突然,华济急匆匆赶过来,语气慌慌张张:“将军,桓煜他不见了。”
“怎么回事?”
“他说要去方便一下,可已经两刻钟了还没回来。他从前每次都是很快就回来的。”华济很担心,“而且,谢郡丞和他一起去的。他们二人素来不和,会不会打起来了?”
谢霁这几日仍是殷勤得很,有时间就会找桓煜说话,但桓煜并不搭理他,谢霁也毫不气馁,就连他去方便,也要跟着他。
梁易迅速起身:“带人去找。”
华济:“我已经在附近找过一圈了,没找着人。”
梁易加派了人手,很快在树林里面发现了桓煜和谢霁的踪迹。地上横着几具尸体,桓煜在与两个不明身份的人拼杀,而谢霁受了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梁易带的人迅速包围了他们,那两人见他们人多势众,知道自己绝无胜算,停止了打斗,一人当即就被来不及停手的桓煜一刀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