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若华苍白着脸色依偎在他怀中,雪色狐麾裹在身上,几乎与她的衣发融为一体,一眼望去,一片透彻迷离的白。
她自狐麾绒领中抬起脸来,间隙里看一眼怀抱自己的少年人,眼神迷茫无解、恍怃痴怔……最后将脸埋入了他胸口。
南荣枭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隐现桀骜,眼神幽邃地看着前路,劲挺峭然的身形稳稳抱紧怀中之人,带着她踏上马车,辞别了送行的蓝苏婉。
正值日落哺时,正是城门守备最为松懈之时,再加上惊云阁暗卫已于前开路、等候接应,蓝苏婉本应不必过于担心。但看着黑衣之人放下车帘时,心中突的一跳,还未思便已仓促唤声:“师弟!”
南荣枭放下车帘的手止住,另一只手怀抱端木若华,于马车内向她看了过来。
那张容颜绝世、眉眼如松枝雪魄、无一处不完美的脸,不知为何看起来竟似有些寒白。
他回望蓝苏婉,应是扬唇露了一笑,放下车帘的同时道:“师姐保重。”
她看着素色的马车帘幔垂落,挡住了他与他怀中所抱的白衣人。脚下无意识地跟出两步,踌躇一时,止步于院中,目送马车离去。“师父、师弟,保重。”
盼你们往后顺遂平安,再无离分。
第396章 但去莫复问
仲春将尽,暮春伊始。料峭春风划过人脸,仍有刺人寒意。
素帷马车被厚帘挡住车门与小窗,由璎璃驾着,顺利离京,往西南方向驶往荆州连城。
马车内,南荣枭抱着怀中满面寒白的女子倚靠在铺着厚厚绒毯的马车内。两人环搂偎依的身子于行路间,随着马车些微的颠簸轻轻摇晃。
于这一方狭小安静的空间内,南荣枭长时看着怀中半寐半醒的人。
她苍白的脸上唇色仍旧浅淡,雪色的发散落在肩头两侧,映着她阖目间轻蹙的眉头,仿佛一抔春阳下将融的雪。
——越是晶莹剔透,越是须臾之间,便要融逝无痕。
望之久矣,眼神愈空惘、愈疼、愈柔、愈寂。便抬目,平视身前,眸光渐渐转为幽邃。
“祈天塔内,为师所为,无尘大师于旁观之,悉知矣……”端木若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抬头望向了身畔之人轮廓分明的下颚……见其眸色幽深不似寻常,心中微微窒惴。
“为师不知无尘大师可有将真相告知皇上……但皇上对外所言,显是把此间提剑刺我之罪,尽数推到了你身上……”
“应是为保清云鉴传人之声名……无尘大师,亦或皇上,隐瞒了此间为师……行止出格之举。”端木若华语声哀怜,隐含愧意。“若非我之行径……你不必醒来即受世人责难不容、且被宫中捉拿追捕。”
“确实如此。”微微偏侧过头,南荣枭垂目看向怀中眸光愧怍竟生惭疚之意的她。“若非师父所为……我此刻应当还是个形同傀儡的活死人。”
只一言,便平复了她此间心绪。怀中女子肩头的白发流泄往后,她又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了他的脸。
“我终是……又见了你。”语声缱绻温怜,能闻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揉碎了,参杂在其间。
南荣枭侧脸低头依向她的手,一派乖顺顺从的模样。
“若遇骁骑,为师想见一见他们……”端木若华凝望他如墨裁出的眉宇,宁声柔敛。“亲口述言,澄清这……本不该由你担承的罪责。”
南荣枭仍旧低头轻轻依着她的手,只是口中毫不犹豫道:“不见,不澄清。”
指尖轻顿,她眼神更加柔软地看着他:“我不愿见你……被世人不容……亦或被朝廷、江湖中人责难追捕。”
“不过一时而已,何必急着澄清。”南荣枭原本为了依着她的手而闭上的眼睛,此刻睁开,一眨不眨地凝眸以望她:“待师父伤愈无恙,便不会再有了,不是么?”
端木若华唇间微张,看着他,还想说什么……终究未能,亦或言未敢诉于口。
语声更轻,她转而低声诉与他:“枭儿……不论日后……你之处境如何……亦或为师如何……你——”
言之未尽,被南荣枭一记笑声打断。
马车中的白衣人微愣……凝目以望他。
只因他这一记笑声,似冷还寂。
笑声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冷意里掺着几分沙哑的颤,明明是笑,却透着说不出的滞涩,让她未言出的话都卡在了喉头。
“师父想要我如何呢?或言师父想说自己如何如何之后,想要我如何呢?”他低头来看着她,面上分明还是笑颜,眼神却又冷又凝。“师父的脉相一日比一日平稳,愈见强盛,伤口也在愈合,不是在好么?如此,师父又因何要同我说这样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