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苟言笑的严父形象也逐渐崩塌,在夏英看来,自己爹这多年面瘫突然治好了似的,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情笑意。
而在离京归家,衣锦还乡的温陵公子戚长安看来,当自己高中的消息传来之际,虽心中早有准备,但依旧是难掩激动和喜悦。二十出头的状元郎,自大燕建朝以来少有,于温陵更是头一人。
如今一举高中,戚长安先是象征性的拜见了父亲,不待戚知府多言,便见儿子匆匆告辞,直奔郑老夫人处去,虽难免不满,却不便多说其他,刘氏欲多言,也得被斥责的结果。
而这位郑老夫人,便是戚长安的祖母。这皆是因自小家中母亲早逝,父亲再娶续弦,自己虽为嫡子,却也鲜少再从其父处获得温情,唯有家中祖母一人对自己爱之深切,于予亲情,方才慰籍心中缺失。
任命旨意前脚刚到,后脚就是老师的一纸书信,拜别家人,戚长安从此踏上了人生的新篇章。
但等待与他第一次照面的不是皇帝,而是朝廷中群臣各持一词,彼此吵得不可开交的热闹场景。
纵然平日知识渊博,学富五车,那也是在书上读得的万千世界。对于朝中众议,群臣共谏的场景,他一直以为是友善的交谈,就诸如人人以理相待,皆是彬彬有礼的大同场面。
如今看来,以理相待是做到了,彬彬有礼是做不到的。
但戚长安到底不是简单的读书呆子,他是抱着雄心壮志来的。老师谢礼书看重就是他笔上文章,皇帝赏识的便是他处事条理,现在,他展现出来的是极强的适应能力。
第二日便能够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站在老师身后,吸取着前辈们的处事思维和不得理不罢休的气势了。
在众人皆争执得不可开交之时,他却一言不发(新人也不太好随便发言),将目光悄悄的投向了不远处的周澈。
没错,不是那位名满天下的仁德太子,也不是那位意气风发的皇帝二子,而是风评不太好的四皇子殿下。
至于为什么会将注意放在他的身上,倒也不是戚长安个人爱好小众,而是他在偶然之间的一个契机。
谈及私人兴趣,他作为备考学子,还是读书狂魔,所以不定是要泡在备考材料里头,便是在平日空闲时收集名家文章。
有一日戚长安突然翻到了一篇文章,不读还好,一读就大感惊奇,文意语句竟隐隐能与自己产生共鸣,于是带着期待的心情翻读,直至最后,落笔处堪堪写着两位字署名:周澈。
第28章 灯元前夕
自周靖回来后,除去平日里同他谈论些朝政之事,周澈常找各由头耗在东宫,比上朝还勤奋。
这日周靖方才从床上醒来,他素来有嗜睡的习惯,只是最近却被整治了许多,才坐起身来,便有贴身伺候的宫女靠近进行日常禀告:“太子爷早安,四殿下已在前殿候着了。”
周靖一边努力打消着自己的困意,一边任由宫女们为自己装束,问道:“此时是比平日里晚了?”
宫女整理着他的衣着,摇着头回复:“回太子爷,比昨日还早上些许呢。”
待周靖前来,就看见自己那皇弟在随意的观赏着殿中字画,只见其竟是精神焕发,衣冠规整有理,丝毫不见什么睡眼惺忪。
至此他不由得感叹少年人的活泼动力。
周澈见到他,立即迎上来:“兄长!”
周靖带着困倦朝他微笑地点点头,开口问道:“可用过早膳了?再吃一些罢,今日备了你爱吃的。”
周澈眉眼间染上淡淡的愉悦,也不管已吃过早点,立即跟上周靖的脚步。
两人用过膳过后,周靖忽然提到:“近日朝中注入了许多新鲜血缘,以你看来,何人可担大任?”
闻言周澈脑海里不过搜寻片刻,就立即得出了结论:“从这几日之情形观之,若撇开夏英,谢大人之门生亦显得颇为瞩目。”
周靖放下手中碗筷:“戚长安?”
“兄长莫非也关注到此人了?”
“是。”周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在回忆这个人的种种行为表现:“我曾随谢大人授业
数日,他是品德高尚之君子。至于戚长安,初观之似有端方之质,但其气韵与谢大人相较,颇有径庭之别。”
在皇帝的这些儿女之中,唯有周靖与周岚清于谢书礼跟前学习过,故周澈与他之间并没有师生的情谊,于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表示道:“依我而言,戚长安此人过于纯粹,更胜于谢书礼。”
周靖不经皱皱眉头:“休要胡说。”
周澈吐了吐舌头,回想起戚长安起初一副小心翼翼跟自己打招呼,同他交流之后又迅速热切起来的模样,只觉得这小子甚佳:其所言见解皆有理有据,且态度谦逊有礼又不谄媚,实乃可塑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