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坐下来,排列于桌案之上的东西琳琅满目,但不显眼处的一纸画卷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扯开包裹着它的丝带,一展开,一副荷亭婴戏图映入眼帘。
周岚清拿着画的手微微一顿,近日来一直尚存的不安又忽然迸发出来,好似答案就在眼前,却总有一丝迷雾将其遮蔽,使其百思不得其解。
而就在此时,桃春在院子里没见到主子,又看书房门户大开,一进来就见着了少女的背影。
她上前一瞧,发现主子正手持一副字画,但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您在想什么呢?”
桃春的声音打断了周岚清的思考,后者见其来了,便将画随意摊放在桌上:“我也说不上来,但觉得还有什么事未做。”
桃春见主子面带困顿,欲为其疏解,便转移了话题:“殿下,今日奴婢出门之时,碰见了原先在仁明宫伺候贵妃的掌事姑姑,她匆匆忙忙,倒像是有什么事。”
闻言周岚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微微皱眉:“仁明宫?”说着又呢喃道:“陈贵妃?”
桃春看她这幅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忧,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见面前少女脸色大变,继而猛地看向她:“桃春,你是说原先在贵妃身边的那个宫女,什么事都没有,且还出现在宫中?”
桃春听了周岚清的话,终于也意识到不对劲:在宫中,若是伺候的主子受罚,伺候的奴婢们定是也没有好果子吃,而身为贵妃身边的二把手,又怎还会大摇大摆地出来招摇呢?
桃春心知凡是牵扯到陈贵妃的事情定是非同小可,因而仔细思索了片刻之后才打定主意:“是,奴婢亲眼所见。”
周岚清的瞳孔随之瑟缩了一下,她眉头紧锁,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只是不一会儿又生生停住,转而盯着桃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出来,但又因脑子里太乱而说不出来。
桃春被她这幅样子吓住,连忙上前扶住少女有些不稳的身子,可却又立即被她紧紧反抓住手臂。
“去冷宫。”周岚清低声说了句,像是自言自语,见桃春未动,她这才稍稍回过神来,声线也明亮而清晰了起来:“去冷宫,桃春,要出大事了。”
还不待桃春有什么反应,就被周岚清推出去准备,而她自己则是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儿,明善宫的步辇便启程直往冷宫的方向行驶而去。
周岚清坐在步辇之中,心思却愈发清明起来,行至一半,她忽地从中侧出头去,对着一旁紧紧跟随的桃春吩咐道:
“桃春,你去将那个掌事姑姑抓来,多带些人去,要活口。”
桃春却有些犹豫:“殿下,您...”
“好桃春,快去罢,我出不了事的,我在冷宫等你。”
听言桃春只得点点头,对一旁的几个随行宫女使了个眼色,带走了半数的人手。
半晌,步辇于距离冷宫不远处停下,周岚清下来后不许旁人跟随,但当她一拐过弯,就见一匹马在门外停留。
她快速走进查看,发现来者匆匆,就连马绳都没有来得及拴好。想至此,连忙放轻脚步往里头走去。
入内望去,周岚清才发现各个宫门皆开着门,四周却没什么人,就连基本就职的宫女太监的影子都不曾出现。
周遭静得有些不太正常,按理说有人的地方理应有些生气,但依照目前的视野内,前者条件并不符合。这使得她不由得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可又不知道陈贵妃到底被关于何处,只得打算一间间摸过去寻找。
正在她查看到第三间时,前方不远处却隐隐传来些许动静,像是有人微微啜泣声。周岚清没有片刻犹豫,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声音的发源地赶去。
但当她的脚步停下来,抬眼入目的景象却令她不寒而栗:屋内悬梁上有一条白绫横跨其中,一具女尸明晃晃地挂在正中间。
是陈贵妃,她死了。
周岚清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死者会忽然活过来,而就在她好不容易将目光移开,继而转移到地上那跪倒的男人之时,才知道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地上啜泣的男人,正是周治。
怎会如此刚好,周岚清不敢置信。命运好似在同她说玩笑,明明她已经尽了所能,却还会有这个可怕的意外发生。
匍匐在地的男人预感到有人到来,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有些笨重的转过身去,与立在门口的少女相视。
后者从中读到了泼天的怨恨,但这样没错。即便这件事不是她直接所做,可理应有她一份。
周岚清停顿片刻,最终还是往里走进,甚至来到这个男人面前,却在最后撇开了他的目光。
“你...”头顶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显得有些沙哑:“你们,你们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