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莉莉斯从腰间的口袋里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架在了海因里希的脖颈上。
“那你为什么要违抗我的命令呢,我的海因里希?”
锋利的刀刃轻轻蹭过海因里希喉结上的皮肤,仿佛毒蛇在用尖牙试探一只已经被擒住的猎物。
“我记得我当时是请你去请来主教对吧。”莉莉斯轻抬手腕,用刀面抬起海因里希的下巴,“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呢?“
“当然不是了。“海因里希对莉莉斯的挑衅似乎并不意外,反倒有些应证了他的猜想。只不过现在他
早就已经习惯了如何去应对她的多疑,“是我太没用,没能请到达卢卡主教大人,又实在担心您的安危,才擅自主张去请了那位毛罗的债主来。请原谅我,我只是想帮您。“
他忽略抵在脖子上的凶器,低下头将套在小拇指上的银质戒指摘下来,轻轻握住莉莉斯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左手,将戒指放进她的手心。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再擅自行动,也不许质疑我的任何决定。”莉莉斯慢吞吞地移开匕首,将刀刃收进刀鞘。
“遵命。”
“收着吧。”莉莉斯用手指捻住那枚戒指,高高举起来丢在海因里希面前的地毯上,“这次的事情……起码结果还不错。但你得牢牢记住,忠诚在我这里永远是最重要的东西,明白吗?”
“明白。”
“好了,你走吧。去叫塔塔过来。”
“好的。您今天辛苦了,早些休息。”
“我知道。”
海因里希不知道塔塔是否会受到批评或是惩罚,这也不是他有权去左右的事。他只知道莉莉斯在塞西莉娅的侍候下早早熄了灯,连带着塞西莉娅也比平时更早就寝。
他躺在床上复盘着今天夜里发生的事。万幸莉莉斯能够有惊无险地度过这场危机,她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海因里希作为她的奴仆势必也难逃一死,更不可能有机会再去联系上施密德尔家族向莉莉斯乃止整个克纳罗家复仇了。
他突然又想起浑身是血的伊万卡。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内向害羞的女孩竟也从事着女仆职责之外的清理工作。她杀死的那些人又是谁,毛罗为了最后一搏而派来的亡命之徒吗?不只是克纳罗家,即使是在莉莉斯家看似平静如水的小楼里也藏着太多海因里希未曾知晓的秘密。
好在他现在终于获得了名义上的自由人身份,还得到了莉莉斯给他的家纹戒指,相当于获得了能够自由出入各种场所的特权。想到这里,他决定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上黑色的斗篷,带着钥匙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独自步行在威尼斯夜晚的街道,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克纳罗家主宅的位置。
“我来替莉莉安娜夫人向毛罗问几句话。”海因里希用戴着戒指的右手将几枚格罗索银币塞进侍卫的手心。
他跟随侍卫的带路来到关押毛罗的地牢。威尼斯的建筑地平面以下便是海水与淤泥,因此关押毛罗的地方更显阴暗潮湿。昔日风光无限的贵族纵使沦为阶下囚,好歹还穿着下午赴宴时的那套衣服,还分配有干净的被褥与床榻,比起海因里希当时的待遇可好太多了。
“你是谁?”毛罗听到脚步声毫不客气地问。烛光照亮了海因里希兜帽下的五官,毛罗隔着铁窗看清了他的脸,露出讥讽的笑容。
“是你啊,莉莉安娜派你过来的?”
“不。是我自己来的。”
“你不过是那小婊子养的一条狗,竟也戴上了刻着克纳罗家纹的戒指,真是倒反天罡。”毛罗瞥了一眼海因里希的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如今空空如也的指缝,现在那里只剩下隐隐作痛的红色疮痕。
“你为什么这么恨她?她毕竟是你的妹妹。”
“她一个女奴生出来的杂种,也配来做我的妹妹?我母亲可是道芬家族的高门贵女!要不是那小贱蹄子的娘为了往上爬而勾引我父亲,我母亲也不会在寂寞中郁郁而终……”
“所以你就顺理成章地把上一代的恩怨怪罪在了一个无辜的妹妹身上?你对玛丽亚所做的事,难道不正与你的父亲如出一辙吗?”
“我看你可真是被莉莉安娜勾了魂去了。”毛罗不屑地嘲讽道,“你为她办事的时间不长吧。她从小就和她母亲一个样,最擅长利用虚伪的面孔来博得同情,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更加自私自利,心如蛇蝎。她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再残忍恶毒的手段都在所不辞,还会将其伪装成甜蜜的陷阱。”
“……”海因里希回想起今夜早些时候莉莉斯对他说的那些话。彼时藏在甜甜笑容背后的是刀刃,那么此时藏在自由人的身份与家纹戒指背后的,又是什么已经在莉莉斯心中标好价格的置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