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生气了?”
莉莉斯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卧室房间走了。海因里希不知道该拿那盒杏仁脆饼怎么办,只好先收起来,跟在莉莉斯后面带回房间去。
“拿走,扔掉,全丢进河里喂鱼。”莉莉斯气得发抖,“他们夫妻俩不就是担心我待在威尼斯不走,怕我占了他孩子那独有一份的继承权吗!”
“或许她没想那么多,只是为了感谢您呢。”
“怎么可能。要不是毛罗授意,她绝对不可能晚上一个人出门,还先去了我家,又再跑到索菲亚这里。”莉莉斯从床上捞了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将下巴抵在柔软的鹅绒中,“她还想把钱存到我这里来收利息?我怎么敢拿她的钱!万一被毛罗发现了,他可不得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您的哥哥……这位毛罗先生,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海因里希习惯性地单膝跪地在莉莉斯面前,驯顺,乖巧,不让莉莉斯感觉到任何一丝威胁。他发现了自己的女主人并不喜欢仰视别人,因此每当他跪下来抬头看她,她的态度都会逐渐放软。
“脾气暴躁,不学无术,欺软怕硬,愚笨无能。”莉莉斯不假思索答到,“可他是我父亲唯一的婚生子。以后我父亲那一脉的财产,肯定是会继承给他的。”
“他会成为克纳罗家族将来的掌门人吗?”
“肯定不会。大伯他虽然……缺乏了点商业天赋,但起码还没完全老年痴呆。现在的克纳罗家是由我大伯管事,我父亲排行第二,排第三的是独自在外经商的埃莱娜姑姑,第四的姑姑已经嫁人,然后就是排行第五的五伯,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主。一家子里除了埃莱娜姑姑还在挣钱,其他几个都快把家底挥霍完了。”
难怪他们会做出把私生女送去德国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贵家族联姻的决定。施密德尔家虽然没有悠久的历史,但起码经济实力雄厚。在这个徒有其表,外强中干的老世家里,人人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却出了这么一个聪明伶利的私生女,比起助力更像是一个威胁。
“埃莱娜姑姑是我在克纳罗家唯一喜欢的亲戚。”莉莉斯自顾自地继续讲了下去,“她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女人,十四岁的时候就扮作了男人去跟着商船出海,在公海中与海盗搏斗拼杀,足迹遍布整个地中海——巴塞罗那、马赛、亚历山大港、克里特岛,甚至还有君士坦丁堡。”
谈起她敬仰的女性前辈,莉莉斯的眼中满是憧憬,仿佛她只是一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子。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毛罗一心情不好便会来打我,拽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撞,打得头破血流都屡见不鲜。我父亲常年不是在赌场里赌博,便是又去找哪个时下出名的交际花寻花问柳,根本不在乎一个私生女的死活。只有埃莱娜阿姨会帮我做主。她为了保护我免遭毒打,将我送进了修道院开设的女子学校,我才有机会能认识索菲亚她们。
“我小时候就希望能够成为她那样厉害的女人。可是我身体素质太糟糕了,实在没法适应水手出海时的艰苦环境,便只能继续窝在威尼斯的小房间里写写账本。”
莉莉斯叹了一口气,无力地瘫倒在床上,仿佛被今天一天跌宕起伏的遭遇抽干了精力。
“可是您已经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了。”海因里希十分严肃地说。
“你就喜欢说些漂亮话哄我。”
“我是认真的。”
莉莉斯从床上爬起来,皱着眉头望进海因里希的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浅蓝色的眸子一眼就能望到底,仿佛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看不清。
“你可以走了,去换塞西莉娅来吧。”
“遵命。要我把兔子一起带回去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只兔子。”莉莉斯愣了一下,“我先玩一会儿再给你带回去。”
她提着铁丝笼子坐在波斯地毯上,把笼子的门打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兔子便一蹦一跳地从笼子里跑了出来。莉莉斯一下子便被小兔子呆萌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小兔子小兔子,等你快点长大,养得再肥一点就可以吃了。”莉莉斯坏笑着捏了捏兔子柔软的耳朵,轻轻地抚摸着兔子油润水滑的皮毛。
幸好小兔子听不懂这么残暴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在房间里乱蹦乱跳地探索着。它很快便发现了桌上食盒里的杏仁脆饼。莉莉斯还没来得及制止,一天没有进食的小兔子便开始大快朵颐了。
“兔子能吃这玩意吗?”莉莉斯转过头问海因里希。
“坚果、黄油、牛奶和糖类,吃一点应该没事的?”海因里希也不是很清楚,但他们目前并没有干草之类更适合给兔子吃的食物。于是两个人聚精会神地盯着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咀嚼食盒里的杏仁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