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斯的眼中突然亮起了光。即使比安奇夫人尚未把话说全,她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消息。尽管四十人委员会有着每个季度轮换委员的制度,但由于威尼斯的绝大多数法学人才都毕业于帕多瓦大学,莉莉斯总担心他们或许与洛伦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也正因如此,洛伦佐才会选择把他们的冲突诉诸公堂。
“正巧,我的哥哥曾经在博洛尼亚大学任教,曾执导出来几名优秀的学生,目前都在威尼斯的律师事务所中任职。如果您尚未聘请律师团队的话,他们或许能够助您一臂之力。”
“太感谢了。”莉莉斯又一次郑重地握住比安奇夫人的双手,“我不知如何才能报答您的恩情才好。您如果以后还有信贷需求,请一定要来找我。”
“这是我在报答您的恩情,请您一定不要见外。”比安奇夫人露出温柔的笑容,“我哥哥与那几位律师的联系方式我已经派人抄写了下来。您工作忙,我不便继续叨扰,先告辞了。”
“谢谢您,比安奇姐姐……”
“等您忙完了这段时间,我再请您来我家小聚。愿主保佑您平安。“
“愿主与您同在。”
莉莉斯亲自送比安奇夫人到门口,看着她乘坐的贡多拉消失在河道的转角处。她依稀记得上次比安奇夫人离开时匆忙慌乱而感激不尽的样子与她在海因里希面前侃侃而谈时的气定神闲。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来了当初想要开设银行,进入金融行业努力的初衷——她想帮助她在修道院学校里的好朋友们出嫁时不被夫家吞并她们的嫁妆。那是她们这辈子所能够拥有的第一笔,甚至是唯一一笔资产,她想帮助那些像自己一样的年轻女孩子们把这笔钱捞捞握在自己手里,像男人所掌握的资本一样升值、升值、不断升值。
资本就是这样的存在。它会不断膨胀,如同贪欲一般肆意生长,永远也不会满足,永远想要更多。小时候的莉莉斯只希望自己和妈妈能够吃饱穿暖,可是后来她意识到自己的血统后便想要得到家族的承认,想要像其他的贵族小姐一样去修道院学校读书上学。
毕业以后,莉莉斯原本靠着地下放贷的生意自给自足便已感到十分志得意满。但是渐渐的,她想要成立一家真正的银行,想让她的分行遍布整座亚平宁半岛,甚至布满整片欧罗巴大陆。她想要钱,想要权力,想要更多,越来越多……她为自己的野心而自豪,为自己越来越高效的执行力而得意……可是她还想要更多。
莉莉斯从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正是她的贪婪与自私支撑着她一路向前,使她能够获得越来越多,也能够给予越来越多。成功的交易使卖家与客户都获得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大家各取所需,这明明就是双赢。她甚至能够做慈善——哪怕是为了公关做戏,她也确实使穷人获得了面包,填饱了肚子。而十几年前的她自己还是一个排在长长的队伍里,从他人手中领取免费面包的贫苦小女孩。
她不会改变,她永远也不会知足。只是现在她想要的东西变了。她不会停止对金钱与权力的追逐,但她还想要更多。
她想在阿尔卑斯山脚下一望无际的绿色旷野上骑马,想在苏黎世碧蓝色的湖水边喂天鹅,想在春日的村庄里围着篝火跳舞,想品尝不同地方的美食,想靠在海因里希的怀里听他讲故事,想和他一起去未知的远方旅行。
她想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全都要呢?
莉莉斯突然发现了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关键。是啊,为什么不能全都要呢?从前她总觉得这些欲望是堕落的,是耽于享乐的,是阻碍她前进的,是与自己的事业是有所冲突的。
荒谬。她明明可以全都要。那些成功的男人就从来不会在事业与爱情中做选择。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在爱情与婚姻中做选择。多少男人明明已经有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却还是在婚外四处留情?莉莉斯不想要婚姻,不想要后代,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而已,为什么不能拥有呢?
管他海因里希是怎么想的,管他是奴隶还是子爵。莉莉斯想要他,就要得到他,像是她从前得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一样。她要到法兰克福去找海因里希,去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无论是否成功,她都必须要试试看才行。而在此之前,她得先解决掉洛伦佐。尽管这一次海因里希不会再帮助她了,但她不需要他的帮助,她要靠自己的力量了结这一切。
“汉娜,”莉莉斯侧过头,问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仆,“你会写字吗?”
“我会写是会写,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