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哥哥他遇到了一些急事。他让我来通知您,他会于今夜凌晨乘船离开威尼斯。”
“怎么那么突然要走?”莉莉斯皱起眉头。虽然她一早知道海因里希要走,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她以为他至少还要在这里留一周左右。毕竟他们当初出发去苏黎世前就准备了两个礼拜,更何况去法兰克福的路途更加遥远,只是一个下午怎么可能整理得完?
“是富格尔银行在苏黎世的业务出了些问题,哥哥需要在回法兰克福的路上顺道去处理。他也听说了埃斯特夫人和阿尔塔夫人回到威尼斯的事,特意嘱咐说希望您能和朋友们好好叙叙旧,不用担心他,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知道了。”莉莉斯长舒一口气,迫使自己保持冷静,不能在朋友面前失了仪态,“你赶紧回去帮他吧。让他走之前在码头等着我。”
“遵命。”威廉再向几位夫人鞠了一躬,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没事的,我们不用管他。我这几天和他每天都待在一起待得够久了。倒是你们,和我说说看在费拉拉的庄园里发生了什么事呢?”莉莉斯努力说服自己把海因里希有关的事抛之脑后。
他总会走的,他走后她的生活会一切如常。她不可能因为他的离开就放弃来之不易的和朋友相聚的时间。但她仍然会在索菲亚讲述田园趣事时不自觉地走神,在伊索尔德安排女仆去抓药时好奇那些药草的名字的功效,在塞西莉娅描绘罗马盛景时想到她与海因里希一起旅行时的时光。
她切实地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在被另一个人所牵动,这令她感到手足无措。思绪就像是被拴上了绳子,心脏被锁链缠绕,为了另一个人的脉搏而跳动。这会干扰她,干扰她的判断,干扰她的工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莉莉斯不喜欢这样的状态。她不希望自己的事业被情绪所影响。如果这就是享受了爱情的美好之处背后的代价,那么,现在或许是时候斩断这一切了。
她不可能让自己继续从前那般放纵而迷乱的生活,她不会让自己就这样在享乐中沉溺下去。那是不理智,不健康的。生活必须回归正轨,可是她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好,有堆积成山的待办事项等待她去完善,她为什么还要分出心思去关心海因里希呢?他们又不是夫妻,甚至也不再是上司与下属了,本质上只是暂时住在一起,却又注定要分别的两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海因里希说他们是主人与狗的关系。莉莉斯现在才意识到他提出这种界定背后的深意。狗会无条件地臣服于主人,相应的,主人也得把狗当做是宠物,不离不弃地照顾狗的生活起居,给予他关心与疼爱。项圈绑在狗的脖子上,牵绳却同时绑住了两个人。
可这种捆绑背后依靠的又是什么呢?是爱情吗?是身体接触吗?是这种不受控制的心动吗?那根本就无法令莉莉斯感到安心。她并不是怀疑海因里希会对她不忠。相反的,她很清楚自己是一个冷血的人。
即使她已经享受过爱情的欢愉,即使她再喜欢他,等他离开后她也会把他抛诸脑后的。就像是前不久她还躺在他的怀里亲吻他的伤疤,现在便又狠下心开始算计起来了。没办法,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她想要追求的就只有她的事业,去实现自我的存在价值,她知道自己非常自私。
所以她根本就给不了他承诺——她为自己不经思考而说出的话感到后悔了。也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曾邀请他来威尼斯与她一起度过圣诞节,可她根本无法保证那个时候的自己会是怎么想的,还是否愿意见他。而且既然她给不了他想要的,这样继续吊着他不也是一种残忍吗?
她到底该怎么做?她感到脑中一团乱麻,像缠绕着揪成一团的头发,怎么也理不清楚。
午夜时分的码头十分寂静,莉莉斯在汉娜的陪伴下来到海因里希即将出发的码头。除了汉娜提在手中的灯笼以外四周一片漆黑。莉莉斯听见海浪在随着她纷乱的思绪起起伏伏,而海因里希择提着另一盏灯站在码头上等她。
汉娜十分自觉地退居一侧,留给两位主人最后告别的个人空间。莉莉斯面无表情地静静走到海因里希面前,还没有说话便被他抱了个满怀,他小心翼翼地摘下面具,捧起莉莉斯的脸颊在她的唇上亲了又亲,可是莉莉斯却没有像从前那样热烈地回应他,而只是像个人偶似地呆呆站在原地,默默承受着他的示爱。
“夫人……?”海因里希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您怎么了?”
“没什么。”莉莉斯冷淡地推开他,“我让汉娜给你带来了治疗烧伤疤痕的药,是伊索尔德给你配的药,索菲亚掏的钱。她们俩让我代为向你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