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善静长大后便接手了家中产业,但她行事果决,常在外抛头露面,这般性情的女子本就不易招婿。冰人介绍的不是年岁大的,就是那什么都不懂的粗俗汉子,龚善静都不喜欢,一来二去,年纪就拖大了。
听到此处,裴霜嗤之以鼻:“男子在外闯荡便是天经地义,女子经商反倒成了过错?世人总是苛求女子,世间女子千万种,没有规定女子必须是怎样的。何须为了迎合世俗眼光委屈求全?”
龚老太太闻言,眼中泛起欣慰之色:“阿静若还活着,定会引裴捕快为知己。她也是这么说的。”
龚善静全然不顾坊间闲言碎语,任凭旁人议论她年岁已大、不够温婉可人,她只愿觅得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愿将就。
老夫妻俩心知肚明,女儿偏爱文质彬彬的书生。可但凡把儿子送去读书的,都是希望儿子撑起门庭,谁又愿意让儿子入赘?
就在二老为女儿的婚事忧心忡忡之际,天意弄人,竟让他们在城外的河滩上捡到了一个书生。那日他们途经河岸,无意中发现一个浑身是伤的年轻郎君。
那书生下半身浸在冰冷的河水中,双臂死死抱住一块礁石,这才没被湍急的水流卷走。后脑的伤口仍在渗血,当时水匪横行,老夫妻猜测他定是遭了劫难。见他尚有一息,便动了恻隐之心,将人带回家中医治。
后来的故事便水到渠成。养伤期间,那书生谈吐不凡,满腹经纶,很快便与龚善静两情相悦,互许终身。
“令婿身世如何?家中竟舍得让他入赘?”霍元晦一针见血地问道。
老太太轻叹:“说来惭愧,我们至今不知他的来历。那场重伤让他撞坏了脑袋,醒来时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大夫说脑中瘀滞未散,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记忆,只得暂时给他起了名字,唤作庐生。”
“失忆?”裴霜挑眉,这情节既合乎情理,又透着几分话本子里才有的离奇。
第111章
通州城内,温远与彭宣循着案卷记载,逐一寻访当年录过口供的目击者。
十年光阴流转,有人搬离故土,有人早已作古,能找到的寥寥无几。
他们最先寻到的,是一位姓牛的大爷。当年他因早起钓鱼,恰巧撞见辜家旅店起火。如今牛大爷腿脚不便,听闻官府来人问话,他儿子牛大郎连忙搀着老人到院里坐下。
“老人家,我们想问问当年辜家旅店起火的事。”温远微微倾身,语气恭敬。
牛大爷眯着眼,侧耳凑近:“啊?啥??”
牛大郎讪讪一笑:“我爹耳背,您得大点儿声。”说罢,他凑到牛大爷耳边,陡然拔高嗓门,“爹!人家问您辜家旅店着火那事儿!您不是亲眼瞧见了吗?”
“哦,辜家啊!”牛大爷一拍大腿,“那火烧得,半边天都映红了!我本想赶去救火,可惜啊,我这身子骨啊,不中用。老辜啊,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就这么没了。”牛大爷说完,他怔怔坐着,不再言语。
温远耐着性子问:“老人家,当时火势是前院更猛,还是后院?可曾听见呼救声?”
“啊?”牛大爷歪着头,一脸茫然。
温远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声如洪钟:“火——势——前——院——大,还——是——后——院——大!”话音未落,他已气息不足,脸都憋红了
他头一回发觉,原来大声说话竟如此耗费气力。
彭宣斜睨他一眼,眸中明晃晃写着——就这?
他当即接过话头,声若惊雷:“那——天——有——没——有——人——喊——救——命!”
这一嗓子,震得牛大爷浑身一哆嗦,忍不住抱怨“我又不聋!喊这么大声做甚!”
牛大郎尴尬地搓着手,连连赔笑:“二位官爷别介意,老人家年纪大了……”
“无碍。”温远摆摆手。这些年办案,什么稀奇古怪的情况没遇见过?早就见怪不怪了。
“没听见有喊救命的呀。前院着火还是后院着火……”牛大爷小声道,似乎陷入回忆,“都着起来了,火可大了。那火像是邪了门一样,水浇下去,还浇不灭哩,要不是老天后来下了一场大雨,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灭呢。”
彭宣凑到温远耳边嘀咕:“他这耳朵,听不见呼救声也很正常吧,你这问的什么问题。”
温远一个眼刀甩过去。
“我爹当年耳朵可灵着呢!”牛大郎急得直跺脚,“他是五年前生了一场大病才聋的,街坊邻居都能作证!我爹从不说谎!”
“没听见呼救……”温远喃喃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被烟熏晕了呗,自然就起不来呼救。”彭宣不以为然地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