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短短四字,却让沈识因彻底崩溃。她猛地扑进那熟悉的怀抱,双手死死攥住对方衣襟,仿佛一松手这人就会消失。
陆呈辞听着怀中人的哭声,眼眶也跟着湿润。他将她打横抱起,朝屋内走去。两人衣衫尽湿,她却浑然不觉,只将脸深深埋在他颈间,哭得不能自已。
这数月来的颠沛流离、日夜悬心,在这一刻终于尽数宣泄。她从未如此纵情地哭过,实在是压抑了太久,害怕了太久,思念了太久。
当真切地见到这人活着归来,所有坚强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众人见陆呈辞归来,纷纷迎上前去,个个红了眼眶。待他与众人略说了京中情形,大伙这才松了口气。见这对小夫妻历经磨难终得团聚,皆不忍上前打扰。
陆呈辞接过沈意林递来的干净衣裳,抱着沈识因进了房间。房门轻掩,走到床边坐下,取过布巾细细擦拭她湿透的青丝。
她怔怔地望着他,良久才缓过神来,伸手去解他的衣襟。
当看到他身上新增的伤痕和几处还在渗血的伤口,再对上那双布满血丝却仍深深望着自己的眼眸,她又一次忍不住低泣起来。
他到底凭着怎样的毅力,刚经历恶战便日夜兼程赶来。
她深吸一口气,按住他为她拭发的手:“你坐着别动,我去请大夫来包扎。”
陆呈辞忙道:“不必,伤势不重。”
“怎会不重?”她担忧不已,不顾自己浑身湿透便冲出房门,很快带着大夫匆匆返回。
大夫为陆呈辞处理伤口时,他始终安静地坐在榻边,目光却始终凝在沈识因身上。望着那人消瘦的身影与紧张的神情,他喉间发紧,眼底又泛起湿意。这般失而复得的心疼与悸动,实在难以言表。
沈识因每看见一处伤口,眼眶就红一分,泪珠无声滚落。待大夫将陆呈辞周身伤口悉数处理妥当,她这才稍稍安心,亲自将大夫送出门外。
转身阖上门,她急忙取来绒毯将陆呈辞仔细裹好,声音还带着未散的
哽咽:“你且好生歇着,万事都先别操心。”
陆呈辞见她这般紧张,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温声道:“莫要担心,我无碍的。”
他顿了顿,眼底渐渐浮起水光,声音低沉而郑重:“沈识因……我亲手杀了皇帝,终是为母亲报了仇。”
终是为母亲报了仇。
这事在他心头压了太多年。自那年在大殿上,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强按着灌下毒酒,七窍流血倒在冰冷金砖上,他每个夜晚都在噩梦中惊醒。
那年幼小的他跪在血泊里,抬头望见那张恶魔般的面孔,浑身颤抖却无能为力。
这些年来他颠沛流离,没有一日过得安稳,却始终咬牙活着——只为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哪怕要踏着鲜血登上至高之位,也定要完成这个夙愿。
如今夙愿得偿,这一路从京城疾驰而来,他始终绷着心弦不敢松懈,生怕稍一放松便会倒下,再不能亲口将这个等了太久的消息说与沈识因听。
这世间,除她以外,自己早已再无至亲。
沈识因听闻这话,泪水愈发止不住。她如何想象不出,这人究竟是拼尽了多少力气才手刃了仇敌?
她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句:“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定能做到的。这一路,你受苦了……”
她指尖轻抚过那些包扎好的伤处,心痛如绞:“身上这样疼,心里……定然更疼,是不是?”
她为他拭去眼泪,柔声续道:“母亲若在天有灵,必会为你骄傲。待我们回到京城,便一同去祭拜她可好?我也想去拜见这位从未谋面的婆母,亲口告诉她,她的儿子往后有人疼、有人爱了……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她话音未落,自己却已哭得不能自已。此刻心弦乍松,不敢再去回想这一路走来的万般艰辛。
陆呈辞凝望着她,紧握住那双冰凉的手,眼底泪光未干却已泛起笑意。听着这些熨帖心扉的话语,他只觉胸中激荡难平。
上天终究待他不薄。
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指尖梳理着她湿透的秀发,低声道:“今日让我抱着你好好睡一觉可好?身上疼得厉害,记不得多少日未曾合眼了,只想踏踏实实睡一觉。”
她连连点头,先替他褪去外衫,又解下自己湿衣,相拥着躺进锦被里。被褥间暖意渐生,两具冰凉的身躯紧紧相贴,不久便暖了起来。
二人面对面躺着,望着那张清减的面容,她心头仍是酸楚难当。
可他依旧是那般好看,不止是眉眼,更是那铮铮风骨,那股子让她心折的韧劲与坚毅。
陆呈辞将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侧,她抬眸轻声问道:“那如今……可是要由你来继承大统,执掌江山,为黎民百姓谋福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