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夙阳心中百味杂陈,终是默然转身,消失在巷弄深处。
陆呈辞则随着引路人钻进一条狭窄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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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州这边,大批官兵正蜂拥而至,冲向那座村庄小院。而沈识因与母亲、姐姐早已在陆瑜及父兄护送下撤离,正往山坡疾行。
马车颠簸前行,沈识因将孩儿紧紧搂在怀中。她心知此番若在劫难逃,便唯有死路一条。
但她们母女三人都明白,这原是官家子女命里注定要经历的劫数。纵使心中惶恐,却也只得强自隐忍。
马车行至半夜,在一处岔道口竟遭遇暗卫围堵。这些人所用皆是短刃,并非银线,想来并非陆珂麾下。厮杀声顿时划破夜空,刀光剑影间,沈意林率众亲兵奋力迎战,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众人护着马车疾驰而出,朝着陆瑜早前备下的另一处藏身之所奔去。如今他们居无定所,唯有处处设防,方能在这险境中求得一线生机。
车厢内颠簸不止,沈识因怀中未足月的婴孩啼哭不休。任凭怎样安抚,那小小的人儿仍哭得声嘶力竭,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凄楚。
沈书媛身子尚虚,却仍从妹妹手中接过啼哭不止的婴孩,轻轻揽在怀中低哄。可任她如何安抚,那孩子仍哭得声嘶力竭。
母亲在一旁焦心道:“许是饿的,再喂喂他。”
沈书媛含泪道:“还是没有奶水……”
她连日颠簸逃亡,虽未断水米,可身心始终紧绷着,竟断了奶水。孩子经过这般折腾,早已饥肠辘辘。
沈识因心急如焚,掀帘望去,只见外头夜色浓重,护卫们举着的火把在黑暗中摇曳。
她钻出马车,对骑马随行的陆瑜道:“还要多久?孩子饿得受不住了。得让姐姐好生用顿饭歇息片刻,才能喂饱孩子。”
陆瑜早已听见婴孩啼哭,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安抚道:“莫急,再坚持两个时辰便好。”
沈识因忧心忡忡:“两个时辰太久,孩儿怕是撑不住。”
陆瑜沉声道:“后方追兵已至。皇室定然派出重兵欲将我们一网打尽。但你们三人务必先抵达安全之处。我在越州边境已安排接应,你们可暂避一段时日,待京城局势明朗再作打算。”
听闻要远避越州那般遥远的边陲之地,沈识因心中不安愈甚:“陆瑜,你且如实相告,究竟作何打算?我知你自有谋算,但望你此番能真心相助。”
陆瑜在夜色中转过头来。昏暗的光线下虽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却能真切感受到沈识因话中那份紧张与疑虑。他静默片刻,方沉声道:“你若信我,便听我安排。我自有把握攻入京城,护众人周全。”
沈识因知他素来精于谋略,定是成竹在胸,可这般讳莫如深反倒令她心下难安。她忍不住追问:“那你可否与我明言,究竟作何打算?陆呈辞他们入京许久未归,你的计划可曾全然告知于他?”
这些时日经那位神医调理,陆瑜的身子已大有好转,纵是这般长途策马奔波也能支撑。想来那大夫所言非虚,或许不久之后,他这顽疾当真能够痊愈。
陆瑜听得她这般质问,声音里透出几分涩意:“你放心,即便拼上这条性命,我也定会护你们周全。”
话已至此,他以为沈识因总该信他几分。至于那些错综复杂的谋划,他实在不愿让她平添忧虑。
沈识因在车外静立良久,终是默然钻回马车。她不明白陆瑜为何还要这般防备,连计划都不肯透露分毫,更不知他是否真与陆呈辞同心。
想起陆呈辞离去前,总会将每一步谋划细细说与她听,让她心中有个底,即便担忧也不至惶然无措。可如今陆瑜这般安排,大军压境之际突然要送他们去越州,实在令她忐忑难安。
这究竟是早与陆呈辞商定的对策,还是他临时起意?
孩儿又饥又乏,啼哭不止,马车比先前行驶得更急。那小小的人儿最终哭得脱力,昏沉睡去,气息却渐渐微弱。
沈书媛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泪珠止不住地滚落。她拼命咽着干粮、灌着清水,盼着能生出些许奶水喂哺孩儿。可越是焦灼,身子反倒越是紧绷,竟连一滴乳汁也无。
两个多时辰的煎熬终于过去,东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马车在一处山村停驻,这村落四面环山,规模不大,倒算隐蔽。
几人匆忙下了马车,寻了户淳朴农家,讨了些热粥饭食。沈书媛用过饭后神色稍缓,总算有了些许奶水。那虚弱的孩子吃过奶后,气息才渐渐平稳。这一番折腾,直教众人都捏了把冷汗。
待稍作安顿,沈识因便寻到陆瑜。连日奔波让陆瑜的身子又有些撑不住,此刻正坐在农户安排的茅草屋里准备服药。见她匆匆而来,他挥手屏退了身旁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