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郎君面善,不是个坏人。”
她眼尾弯成新月,颊边梨涡盛着檐角漏下的天光。
“若你不愿,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宋娴晚的余光看着那马车已经朝着侯府而去。
也不知刚刚那掀开的车帘,有没有让秦颂亭看到她。
沈云蘅呼吸微滞,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姑娘。
在沈云蘅的印象中,女儿家本就娇柔,不会说出,让陌生郎君送她归家的话。
可她的眸中却似揉碎了星河,教人想起上元夜穿透薄云的月光。
“好。”
这一次,他没再推拒,宋娴晚唇角勾起的笑,明媚得有些晃眼。
“这伞,姑娘撑着就好。”
沈云蘅抬脚,正要离开,却被宋娴晚喊住。
“我这里,还有一把伞。”
他侧身,眼中划过不解。
还有,一把伞?
宋娴晚将那把伞递到沈云蘅面前。
那是刚刚茯苓买回来的,两把伞,她刚刚就是在等茯苓。
好巧不巧,却是遇到了沈云蘅,还有,秦颂亭。
沈云蘅没有推拒,伸手接过,撑开伞,率先一步走在她面前。
雨滴落在伞面,滴滴答答的,却难掩他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跳。
宋娴晚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而后出声问道:“我还不知道郎君的名姓。”
“沈,沈云蘅。”
他轻声回了她一句,宋娴晚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想来也是哪家的清贵,名和姓,都很好听。
得了她的夸赞,沈云蘅的耳尖却是悄悄地红了些许。
“我是借住在永宁侯府的,宋娴晚,我的名字。”
“沈郎君,今日多谢你了。”
沈云蘅的话虽然少,可每当宋娴晚说话时,他都会认真地听她说话。
这份被珍视的感觉,倒是和秦颂亭完全不一样。
宋娴晚自觉自己利用了人家,心里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所以两人走到永宁侯府门口时,宋娴晚让茯苓进府,去海棠苑取了之前从柳州带回来的文房四宝。
那是秦舒怡的嫁妆,如今用来给沈云蘅。
一是谢他今日送她的恩情,二嘛,自然也是要谢他,被她小小的利用了下。
“宋姑娘,这本就是应该的,我不能收你的礼物。”
沈云蘅听宋娴晚让茯苓去取东西,连连拒绝。
宋娴晚却是伸手止住他要离开的步子。
“一套文房四宝而已,我是个女子,用不到的。”
此话一出,沈云蘅却是轻轻摇头:“宋姑娘,这话说得不对。”
“嗯?”
他的话勾起了宋娴晚的兴趣,随后便听沈云蘅出声解释。
“读书从来都不是男子的权利,女子,也有读书的资格。”
“只是寒窗苦学对于女子而言,太过辛劳,那不是娇娘们该吃的苦。”
沈云蘅顿了下,眸光温柔地看向宋娴晚:“姑娘们生来,就是要被爱的。”
世人赋予儿郎诸多责任,他们要承担起许多国之根本的事情。
所以有些人便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沈云蘅觉得,女子也承担着许多,儿郎们做不到的事情。
生儿育女,掌管家中一应事宜。
若非如此,男人们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在外建功立业?
他们只不过是分工不同,仅此而已。
宋娴晚听着他的话,神色渐渐认真起来。
“沈郎君和别人,不一样。”
在他身上,只能看到谦逊,而看不到,身为男人的高高在上。
沈云蘅握紧伞骨:“宋姑娘,你也是。”
正说着话,茯苓也从永宁侯府中走出来,怀中抱着一个盒子。
里头装的,正是那套文房四宝。
“沈郎君,收下吧,你将来若是能为官,一定是个为君为民的好官。”
沈云蘅听着宋娴晚的话,看着这檀木盒子。
只是送她一程,便给予如此珍贵的礼物,沈云蘅觉得,自己有些受之有愧。
不过,到底是没再推拒,他伸手接过。
而后便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娴晚抬眼的瞬间,正撞进秦颂亭寒潭般的眸子里。
那人立在朱漆铜钉的府门前,玄色官袍染上雨滴,如血一般。
她下意识攥紧沈云蘅的衣袖,指尖掐出细褶。
秦颂亭的目光凝着经年不化的霜,连眼尾都似染了冰棱。
“沈郎君……”
她刻意让尾音打着颤,鬓边步摇随着瑟缩的动作轻晃。
“今日多谢你送我回府。”
余光里,秦颂亭握着弯刀刀柄的指节已然发白,青筋在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
沈云蘅向前半步,替她挡住男人的目光。
他见过秦颂亭,知晓他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