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身边这个沉默的男人,他只是抱着剑,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为她隔绝了大部分从门口灌入的寒风。
她忽然想起,义父铁无情曾教导她,要判断一个人,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尤其是在危急关头,下意识的举动,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本心。
沈夜的借口漏洞百出,但他救她的行为,是真实的。他此刻的守护,是真实的。他那笨拙的、不计代价的付出,更是真实的。
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拼上性命,肯为她放下身段,默默地修补屋顶,为她抵挡风寒。这背后的原因,绝不是一句冰冷的“你活着比死了有用”可以解释的。
风雨依旧在屋外肆虐,但苏清寒的心,却在这小小的、破败的茅屋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接受着这一切。
心中那座由仇恨和戒备筑起的、坚不可摧的冰层,正在这无言的照料和沉默的守护中,悄无声息地,融化出一道细微的裂痕。
第23章 难咽的饭菜,暖心的烟火
茅屋里的时光,像是被遗忘在红尘之外,静谧而缓慢。
苏清寒的伤势在《沧浪诀》的调养下,一日好过一日。她已不必整日卧床,偶尔可以扶着粗糙的土墙,在屋子里来回走上几步,这让她有了更多观察那个名叫沈夜的男人的机会。
他依旧沉默如山巅的孤石。大多数时候,他都坐在屋外那块被风雨磨平的青石上,用一块不知名的柔软兽皮,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柄名为“刹那”的短剑。剑身薄如秋水,寒光内敛,每一次擦拭都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苏清寒毫不怀疑,这柄剑对他而言,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存在。
然而,今日的沈夜有些不一样。
清晨,他从山涧打水回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向那块青石。他提着木桶,站在屋外,目光穿过简陋的木门,落在那个正扶着墙壁缓缓踱步的女子身上。她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脸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
这些天,她吃的都是他带回来的烤肉。一只兔子,几只飞鸟,用最原始的方式在火上燎熟,撒上一层薄盐。于他而言,这是最高效的果腹之物,但对于一个内伤深重的女子来说,或许太过粗糙,也太过燥热了。
一个模糊的念头,从他记忆的深处被某种陌生的情绪打捞了上来。那是一种用白米与清水慢慢熬煮,最终会变得温热、柔软、黏稠的食物。
粥。
这个字眼一旦在他心头浮现,便再也挥之不去。他想让她吃点热乎的、容易克化的东西。这个想法是如此的纯粹而强烈,以至于让他这个习惯了用最高效方式解决所有问题的顶尖刺客,毅然决然地,决定踏入一个他从未涉足过的、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全新领域——厨房。
他走进那间摇摇欲坠的偏房,从角落里一个积了灰的布袋中,倒出了半碗白米。他盯着手中晶莹的米粒看了许久,然后学着记忆里某个遥远而模糊的片段,将米倒进那口黑漆漆的铁锅里,舀了一大瓢水进去,动作生涩得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孩童。
万事俱备,只欠生火。
然后,苏清寒便有幸目睹了足以颠覆她对“顶尖高手”这个词所有认知的一幕。
沈夜,天机阁的高深刺客,一个能在万军丛中取人首级、视森严守卫如无物的男人,此刻,正被一个小小的灶膛彻底击败了。
他蹲下身,将一堆干柴胡乱塞进灶膛,拿出火石,“嚓、嚓”几下,点燃了引火的枯草。一簇橙黄色的火
苗欢快地跳跃起来,他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属于“掌控者”的满意。
然而,下一秒,现实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显然不懂“过犹不及”的道理,将一捆未经处理、甚至还带着些许晨露湿气的木柴,一股脑地全塞了进去,彻底堵死了空气的流通。那簇可怜的火苗在浓烟的围剿下绝望地挣扎了两下,便悲壮地熄灭了。
“呼~~~~”
滚滚的黑烟,像是被囚禁了千年的魔神终于找到了出口,猛地从灶膛里倒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偏房,并以一种耀武扬威的姿态,向主屋蔓延而来。
“咳……咳咳咳……”
沈夜被这突如其来的“暗器”呛得连连后退,一向清冷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如此生动的、混合着错愕与狼狈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挥动手臂,试图驱散这呛人的浓烟,那动作,与他平日里干净利落的剑法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显得滑稽又无助。
靠在床边的苏清寒,起初是好奇,继而是惊讶,最后,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翘起,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她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将他毕生的技能点,全都加在了“潜行”与“刺杀”上,以至于在“生活”这个领域里,他的表现简直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