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寒的心，也随着那一声闷哼，被狠狠地揪紧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那具身躯，在瞬间的僵硬后，又立刻紧绷起来。一股新的血腥味，混合着汗水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
他又受伤了。
为了她。
这个认知，让苏清探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她不是一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作为六扇门的神捕，她见过比这更惨烈的场面，也曾亲手将无数穷凶极恶之徒送上黄泉路。她的心，早已被磨炼得如铁石般坚硬。
可此时此刻，这颗坚硬的心，却被那不断飞溅到她脸颊上的、温热的血液，一点一点地融化、侵蚀，露出了内里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的手，想对他说：“别管我了！你快走！”
她不想亏欠任何人，尤其不想亏欠一个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男人。这种被动地接受守护，用别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生存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羞耻。
然而，她刚一动，那只握着她手腕的大手，便骤然收紧，如同铁箍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一个冰冷而沙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简单，却不容抗拒。
“跟紧。”
只有两个字。
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抚平了苏清寒内心的躁动。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带着自己，在这片血色地狱中继续前行。她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她看着那道宽阔而坚毅的背影，看着那上面新添的刀伤，看着他每一次挥剑都显得愈发沉重的右臂。
她忽然想起，多年以前，父亲也曾这样，将小小的她护在身后，为她遮挡住所有的
风雨。
父亲倒下之后，再也无人为她撑起一片天。
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入了更深的黑暗。
而今天，在这片最深的黑暗里，却有一个人，用他的血肉，为她重新筑起了一道防线。
荒唐，可笑，却又……让她无法不动容。
“弓箭手！弓箭手准备！”
眼看两人即将冲出山谷的包围，那刀疤脸头领终于亮出了他最后的底牌。埋伏在两侧山壁上的十几名弓箭手，早已拉满了弓弦，箭头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死神的镰刀，呼啸着从天而降，覆盖了两人前进的所有路线。
这是绝杀之局！
苏清寒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如此密集的箭雨，根本无处可躲！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向旁边一推。
是沈夜！
他将她推向了一块岩石的凹陷处，那里是箭雨覆盖下的唯一死角。
而他自己，则完全暴露在了箭雨之下。
“不——！”
苏清寒失声惊呼。
她眼睁睁地看着沈夜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他没有躲闪，而是将内力催动到极致，手中的短剑“刹那”舞成了一团密不透风的光轮，将大部分射向要害的箭矢尽数击飞。
“叮叮当当！”
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芭蕉。
然而，箭矢实在太多了。
终究有两支箭，穿过了他剑光的防御。
一支，深深地钉入了他的后肩。
另一支，则贯穿了他的大腿。
“呃……”
沈夜的身体剧烈地一颤，脚步一个趔趄，险些跪倒在地。他用剑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鲜血，从他身上的三处重伤中，如泉水般涌出。
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哈哈哈哈！我看你还不死！”
刀疤脸头领见状，发出了狰狞的狂笑。他提着刀，亲自带人冲了上来，要收割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猎物。
苏清寒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本该倒下的男人，却缓缓地，重新站直了身体。
他回头，看了一眼躲在岩石后的苏清寒，确认她安然无恙后，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随即，他转过头，重新面向冲上来的敌人。
那双眸子里的轻松，瞬间被来自九幽的凛冽杀意所取代。
他动了。
拖着一条中箭的腿，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迎向了刀疤脸头领。
他的速度，不再像之前那么快。
他的身法，甚至有些蹒跚。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决绝的死志。
那是一种，纵使身死，也要拖着所有敌人一同下地狱的疯狂。
刀疤脸头领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发现，对方的剑，似乎比之前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