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林川的身影一晃,无声无息地退入阴影,消失不见。
书房内,重又恢复了安静。宁王赵朔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手将名贵的建盏茶杯置于桌上。他的目光幽深,穿透了窗棂,望向了那无边无际的、被权力与欲望浸染的京城夜色。
一张足以埋葬整个“幽泉”组织的天罗地网,就此无声无息地张开。
……
与此同时,在洛阳一处龙蛇混杂的坊市内,一座毫不起眼的客栈里。
苏清寒正盘膝坐在简陋的床榻上,闭目调息。
她的面色依旧略带苍白,那晚在破庙中的遭遇,对她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是内力的透支,还是心神上的巨大冲击,都让她至今未能完全恢复。
《沧浪诀》的内息在四肢百骸间缓缓流转,修复着身体的暗伤,也
试图平复她那波澜起伏的心境。
可她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便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那鬼魅般的身法,那霸道而不讲道理的剑招,以及那双夹住她剑锋时,白皙修长、却稳如泰山的手指。
最让她无法忘怀的,是她问出父亲名字时,他那个即将融入黑暗的背影,所产生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
他在说谎!
这个认知,如同一颗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
这个男人,那个来自天机阁的顶尖刺客,绝对知道些什么!他甚至……可能就是天机阁中地位最核心的人物之一!
这是一个巨大的发现,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发现。
对方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和他相比,自己就像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雏鸟,却妄图挑战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
但苏清寒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
越是强大的对手,越是接近真相的所在。她已经找到了那扇紧锁大门的钥匙孔,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把能够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笃笃笃”
一阵粗鲁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清寒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清丽的眸子里,所有的情绪瞬间敛去,重新化为一片冰冷的漠然。她知道,是“幽泉”的人来了。
她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是“幽泉”在京城的联络人之一,外号“豹子”。他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劣质脂粉混合的难闻味道,一双浑浊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在她蒙着面纱的脸上和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扫来扫去。
“绯月妹子,上头有大活儿了!”豹子咧着一张黄牙大嘴,兴奋地说道,声音粗嘎难听。
苏清寒的柳眉在面纱下微微蹙起,不动声色地侧身让他进来,反手关上了门。她厌恶这种人,厌恶“幽泉”里的一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生活在阴沟里的蛆虫,肮脏、贪婪、毫无底线。
为了复仇,她强迫自己与这些蛆虫为伍,甚至要让自己也变成他们中的一员。这份屈辱与煎熬,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内心。
“什么活儿?”她的声音,恢复了杀手“绯月”应有的清冷与干练。
“天大的活儿!”豹子一屁股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压低了声音,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贪婪与狂热,“还记得咱们之前帮宁王府的管家处理过的那个两淮盐运司的钱松吗?那老小子贪得无厌,东窗事发了!现在正卷着他那几十年搜刮来的金山银山,还有一本能让半个朝堂都地震的黑账本,准备跑路!”
苏清寒心中一动。
钱松?宁王府?
这两个词,让她立刻警惕了起来。她当初之所以选择混入“幽泉”,就是因为查到“幽泉”似乎与一些权贵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
“消息可靠吗?”她冷静地问道。
“绝对可靠!是上头花了天大的价钱,从盐运司内部买来的绝密情报!”豹子拍着胸脯保证道,“那老小子会在三日后的子时,从城外断魂谷的密道逃走!老大已经下令了,这次咱们‘幽泉’在京城的所有好手,全部出动!务必要把人和东西,都给咱们留下来!”
他看着苏清寒,嘿嘿笑道:“绯月妹子,你剑法高明,身手最好。这次行动,你可是咱们的主力!事成之后,那财宝,老大说了,给你分双份!”
苏清寒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思索之色。
断魂谷……
这个地名,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那地方她曾随义父铁无情办案时去过,地势狭长,两面峭壁,入口和出口都极为狭窄,是一处易入难出的绝地,非常适合设伏。
而且,整件事听起来,太过顺利,也太过完美了。一个能牵动半个朝堂的秘密账册,加上巨额财宝,这样的诱饵,简直好得不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