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不再看苏清寒一眼，转身便要离去。他的身影再次开始变得虚幻，即将融入庙门口那片浓郁的黑暗。
“站住！”
苏清寒几乎是凭着本能，喊出了这两个字。
沈夜的脚步停下了，但没有回头，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孤高而冷寂的背影。
苏清寒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那个轮廓永远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盘旋了无数个日夜、支撑她活到现在的唯一问题：
“多年前，时任户部侍郎的苏振庭……天机阁，可曾接过这桩生意？！”
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连庙外林间的风，都仿佛被这句泣血的问话所惊动，骤然停歇。
沈夜那即将融入黑暗的背影，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苏振庭。
这个名字……
一个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很多年没有再想起过的名字。
那是他刺客生涯的开端，是他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而接下的第一个“大单”。他记得那份卷宗上冰冷的文字，记得目标府邸的布局，记得自己一剑功成后内心的平静。
对他而言，那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一个他通往顶峰的台阶。
可他从未想过，这个符号的背后，竟然牵连着眼前这个倔强到让他都感到意外的女人。
何其荒唐。
何其……讽刺。
一股尖锐的痛楚，毫无征兆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这痛楚来得如此猛烈，以至于连无悲无喜的《无光心经》，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将其彻底压制。
但他不能回头。
更不能回答。
任何一丝一毫的动摇，都会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会……将她拖入更深的绝望。
他缓缓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不知道。”
说完，他没有再做任何停留，身形一闪，彻底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仿佛他从未出现过，这里也从未有过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破庙之内，只剩下苏清寒一个人。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她没有去捡回自己的剑，只是在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沈夜最后的那三个字。
“不知道。”
他说的是真是假？
以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和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根本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可是……他最后话语中的僵硬，却没能逃过她那双经过千锤百炼、洞察入微的眼睛。
他在说谎！
苏清寒缓缓地蹲下身，颤抖着捡起了自己的佩剑。剑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冰冷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感觉。
她看着这个男人消失的方向，心中震撼无比。那鬼魅的身法，那致命的剑招，无一不在证明着他的强大与恐怖。这个男人，绝非天机阁的普通杀手。
他一定是天机阁中，地位极高、最核心的人物之一！
而他，放过了自己。
并且，他对父亲的名字，有反应！
一个大胆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破了她心中的迷雾。
今天，她虽然失去了情报，却得到了比情报更重要的东西。
一个目标。
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强大的目标。
一个通往真相的……入口。
第10章 宁王毒计，幽泉死局
三日后，京城。
暮色四合，朱雀大街上的喧嚣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次的、属于权贵门第的辉煌。在一片连绵的府邸深处，宁王府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夜幕下静静盘踞，吞吐着幽深而危险的气息。
王府书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极品龙涎香的醇厚气息，与书架上那些古籍善本散发出的墨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与世无争的雅致与从容。
然而，此刻书房中的气氛，却与这份雅致格格不入，充满了冰冷的杀机。
身着一袭宝蓝色云纹锦袍的宁王赵朔，正安坐于紫檀木雕花的太师椅上。他约莫三十许，面如冠玉，凤眼狭长，唇边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只有在他偶尔转动拇指上那枚通体碧绿的玉扳指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才会暴露出他儒雅外表下，那深不见底的野心与狠戾。
在他的面前，垂首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男子，身形如鬼魅，气息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融入墙角的阴影之中。他是宁王的影子，也是他最锋利的一把暗剑——林川。
“王爷，属下查明。”林川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不带一丝感情，“‘幽泉’组织最近风头正劲的那个女杀手‘绯月’，在扬州和洛阳一带，多次暗中打探与苏振庭旧案相关的消息。根据她在‘幽泉’内部的行事风格和所展现出的非凡武功判断，此女，怕是六扇门的人。”